二零一八年距离我肄业之际已过去了三个年头。也就是说,我以那样一副丧失主观人格的残体已然在社会上独自走了三年。但我并未从他人那里学习到与人交流的相处之道。在他人面前我还是战战兢兢的状态,还得处处察言观色,好似我稍不留神在人们的脸上猛然间就会窜出各种令我畏惧的怪兽般,但表面却截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一开始抱着各种小小的希望奔走在陌生的城市,我也从不感到乏累。换而言之,相比在他人面前展现出不堪的一面,我更愿意表现出自己非常人所能及的优势。但也许我的运气并不是很好,在那一年,我并未得到他人的青睐。随后由于种种诱因渐渐压垮了心中的那颗稻草,紧随着它的掉落,那一年在我记忆里变得愈发黑暗、模糊不清,以至于它整个记忆零零散散的,好似已然被我选择性地遗忘。当我再一次怀着世人念旧的心理去探访脑海里那个已被标记为未知的领域,它们便一闪一闪的,与即将封存在我内心的长期记忆交织在一起。我得想尽办法将它们分离开来,不至于让它愈发杂乱不堪。或许可以作为权威性论证的一点或是那一年的记忆像沉浸在背景色全然黑白色调的无声影片中一般,灰蒙蒙的。然而隐匿其中最为深刻的不幸事件还是被我一点一点发掘了出来。或是在那一年的中期,但具体日期连我都记不得了。我兀自一人用训练腹部的方法,趴在地上作锻炼时,由于并未注意到瓷砖地面溅落的水渍已然蔓延到支撑我身体重量的手部。所以我的腿部在那一瞬间猝然着地,膝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里面似乎积满了血水,随后隐隐的一种剧痛从神经处开始蔓延开来。我颇费了一番踌躇,忍着疼痛挪动着伤腿独自一人仰躺在床上。但我并未感到一丝无助或是曾有过一丝绝望的心绪,只是觉得这只是自己的不幸罢了。或许只要熬几天就好了。由于我这种畏葸他人、令人可悲的习性,我并未有过一种求助他人的“失败者”形象。之于我来说,倘若此刻把自己的不幸遭遇诉诸于人,无异于将自己赤身裸体呈现于世人的眼前,那将是对我最大的侮辱。退而言之,这件小小的事件尚且无法构成足以击跨我整个意志的动力来源。况且,在我的潜意识里,并未将其视为能够挫败我身体的最终祸首。较之我这种奇特的习性,不愿与人为伍的怪癖,反而凄寂与孤独,这些在众人面前微不足道的幻象,在我的精神层面上构成了巨大的威胁,以至于它像个影子一般如影相随,并始终围绕着我接下来的孤寂生涯。但不断摧残、带给我身体上的痛苦却依然是那次事故并未过多在意导致的旧疾。
在我面前,医院更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浑浊之地,如同那些载满人的各式各样的箱子一般。恍若在它的门口就蠕动着成千上万让我无法靠近的病菌。我始终无法洞悉其中的真相,某一刻竟会感到如此地荒诞怪异,莫不是把人性的那些东西解剖开来,你会发现除了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伤口,还有一些惹人注目的阴影,那些如人性般的尘埃之物隐藏在某些看不见的角落,它们时而悄然躁动,时而隐秘遁形。人哪,无非就是带着那些欢愉的世俗态度去渴望美好。与比如――渴望那些靓丽的身影,甚是乎女人青春的裸体,其本质没有什么不同哪!我的心情蓦然间就会变得如此泥泞不堪,看不清周遭变幻,环顾之下,也尽然满是伤痕。所以我所能想象能够尽快脱离病痛的第一印象并不来源于此,而是报之于虚无缥缈的时间。换而言之,只要一味地去听凭伤痛的发展,到了一个我所能忍耐的程度,无论事态怎么发展下去,总是会有一个极限的吧。倘若此刻加以时间的慰藉,不一样会恢复如初吗?
然而,我仅有的一次探访医院的深刻印象却是来源于此。由于那次膝盖落地受伤诱发的病症时好时坏,在家人的陪同下,我不得不到访医院这个“圣地”一样的地方寻求帮助,这也是我人生中难以忘怀的切身体验。迄今为止,在我眼中,医院已上升到一个意识里“不存在的地方”亦或说我认为不太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实质性帮助的地方,就连去访医院这个无关紧要的地方于我来说乃是下策之选或是说其乃“是个悲剧!”,“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我与其他人的心态不甚相同,但是看到与自己罹患相同病症的病人之时,正常人与病人的区别此刻被悄然放大,它们的深刻区别远超过肤色、种族所带给人的既视感。我的心中总是会蓦然涌起一种身为同类的悲悯气息。其间的感受就宛如两个惺惺相惜的人,猝然碰到一起,其瞬间所迸发的魅力大于彼此,大到让两个人心领神会,几近感同身受。但作为他们中的一员,我的心情一开始是极为不情愿的,但随着目光的探索,其中不乏诸多年龄段的但却具有相同病症的病人,有年迈的老人因为事故导致几近瘫痪,手持拐杖,迂回前行;有中年的男人或是因为先天疾病致使肢体残疾,在排队等候的队伍中,来回踱步;当然也有像我一样因为运动受伤的人,瘀血阻隔,难以愈合……我的内心开始不由分说变得温柔,脸部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拘谨,看着他们热切祈盼的眼神,轻轻地挤出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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