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不早了，再过两三个时辰便天黑了，西域灯火盛起来，一户四合院却晚了没挂灯笼，主人方四娘才收了摊回到院里来，左邻右舍皆知她是个寡妇，儿子在一个月前死了，觉着她晦气，于是这藏古胡同的末家，总是冷清的。
“吱呀”门开了，方四娘卸了身上的担子，却僵住了不动。
院里来了客。
“瞧来卖药茶，更惬意些”
“失礼，今日茶卖完了”她语气靖淳，转身将门合上了。
“走一趟吧”暗处勾上的唇角带有把握。
天暗了，末家亮着灯。
元晞费了好大力气才摆平了李华练，卧在塌上扒着那兔子的致命处察看。
“扑通”地上实实在在闷出一声暗响。
“可知找你，费了不少劲”
“我一介草命，去了便丢了”
元晞停下来，仔细打量着她面庞。
“毁了容的寡妇？李阁老可待你不薄，你不名一文，却想着以小搏大，孤也实在想不到，繁多决择，为何单单要寻她的命？”
她眼里有闪躲。
“沈宁歌，你先将积藏的罪垢全都抖露于她，现下又要她的命，你告诉孤，为何缘由？让你这样舍弃了初心”
元晞斜睨着她，眼里毫无疑虑。
“他们，他们搜到了我，没有杀我......东西可也不是我放的.....李略瞒了所有人......我亦不知他要做什么......局不是我们凑的那样，我须得赌一把，李华练死了，或是冥珠，李略将这个孩子送到怜池，净了两年，那道士是看上了她，算准了命数，要她做诫生......李略自已不信吗？他独留了这个孩子，教得都不比其他的聪明，这是他私藏的！”
元晞恍然明白了。
诫生，昔日中景皇帝飞升得道，临去前留予一本箴言道明十位知天理的孩童身处，倘若有朝一日想得道成仙，以十子奠之，谁知身毁于道，甘子茹亦不知去向，后嘉成声正，此乃甘子茹感中庆所言，此事则不了了之。
“要将他们开天目，晓道义，实则是要用他们炼丹，其当时当日只寻到真诫子三位，余下的真假不知何伦，您以为李略何以起家？六个孩子都被他送至怜池过，真是诫生的，除了他献出的侄儿，李华练六岁余，外头才晓他还有个女儿。
”你也信这荒唐言？“元晞擦干手上污垢，摇摇头。
”甘子茹妖言惑上，废朝驰纲，以致滥戮生民，铸祸酿错于此地步，难道还有人要担这个罪过？”
“殿下！”她牵动着半张烂脸，面色平静。
“它真不真，又有什么关系？如今而言，这不过又是一把柄，皇朝升仙的帝，难道也是谎？”
“大胆”声音阴沉下来，元晞眼中的光全然没了，他步步紧逼。
”既真与不真无关紧要，你出手，不该是为了认命，你给猎夫的箭，上面的毒可不这么险，你要捅什么密篓？想搅什么局？”
“我要见甘子茹，他自中庆帝崩后便了无踪迹，殿下以为是谁将他藏了起来？”
元晞听着那温声细语，庭中凉风习习，刮着众人心。
“伤了李华练，可要见伤哪儿？甘子茹若真如猜测般......”她顿顿，留下一片可揣测之白。
“......那李略定不许她空身一人，我由此，能打到些蛛丝马迹”
“这样以身相搏，你还是不大会赌”
轻笑漫出他唇角，元晞立于树下，闭眼听风。
“再怎么样，我这条命如今是到头了”她垂下头来，语气低沉。”
“你死不了”
“殿下——”
“告诉孤”他睁开眼睛，风从臂下穿过。
“她，到底是不是诫生？”
他没有抓到这条把柄，心里生出疑惑来，渴知不放过他。
沈宁歌抬了头。
“她？她原不是的，只是后来——”
“后来如何？”
“李家中，必有一个是，至于她，我并未亲眼见那诫条。”
元晞转身回到座前。
“你连夜离京，永不要回来，猎夫是留不住了，你自已，她自为之吧”
沈宁歌紧拧了眉，苦笑一声，向下磕头去。
“我负了殿下恩德”
“你的一词一语，都事关大局，孤望你莫混了心思！”
元晞离那只兔子远远的
“塌下来的天，会压死你我的”
“甘子茹胁我父兄，戮我门户，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以后但凭听殿下差遣”
谁又能猜得到真假呢？一句话里半生熟，一个人欠的多种情义总要偿还，而总给不出对方想要的。
“孤，差遣不了你，你可是阁老庇护的人，孤哪有什么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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