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走后,李世民叹了口气:“子清,我来晚了。”
宁寒给司马家收了尸,纷纷用白布盖上之后,看着李世民:“殿下,这些就麻烦你安葬一下。”
“嗯,子清放心。听说昨日司马家有人找过你?”
宁寒点了点头:“他们先去秦王府了,不过你没有见他们。”
“如今父皇对我猜忌甚重,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出手反倒不如不出手。”李世民叹了口气:“就如同父皇要杀刘文静的时候,我越是为他求情,父皇就越要杀了他不可。”
皇权之上的这些阴谋权术,宁寒作为一个过来人,自然清楚,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杀功臣对于开国皇帝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宁寒看着刑场上的二十六具尸体,叹道:“昨天晚上,司马晖找我,说如今王权之下,史官已经成为了帝王的御笔沦为笑谈,而史家秉笔直书的气节,自今日司马家灭门之后,就荡然无存了。”
“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怎么会容许自己身上有一丁点儿污渍,何况史官泼的还是一盆又一盆洗也洗不干净的脏水,若是明君还好,若是暴君,对史官来说,便是灾难。”
宁寒叹道:“司马晖说,当今世上,还能秉笔直书的,只有我。”
“他说的不错,因为当今大唐没人能动得了你的性命。”李世民微微皱起了眉头:“所以他想让你继承司马家的衣钵?”
“什么衣钵不衣钵的。”宁寒摇了摇头:“史官世家的头衔我不稀罕,承太史公之志的美名我也不在乎。”
“那你答应他了么?”
宁寒叹道:“昨天我没有答应,不过今天我想做一个史官,一个秉笔直书的史官。”
李世民惋惜道:“子清,你文韬武略举世无双,只为一史官,太过浪费!”
宁寒笑道:“我是大唐的史官,史官的指责是直书其事,唐人的指责是卫疆戍土,并不冲突,殿下不用担心,若大唐风雨飘零,就算殿下不说,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出手相助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那子清暂入秦王府如何?可通读古史,安心钻研。”
宁寒摇了摇头:“今日之事,裴仆射必定耿耿于怀,长安终究是是非之地,司马史卷孤本被焚,我打算到洛阳安心著书,待著作完成,或许会再回长安。”
告别了李世民,宁寒在长安城三里外的驿站买了一批骏马,奔袭洛阳。
……
……
……
春华秋实。
三年冬夏。
竹林小苑落叶纷纷,一场倾盆大雨之后,又是一年秋。
宁寒嘴边一圈胡渣,《唐志》已经完成了三卷。
笔锋落在武德二年的那件事上,又停了下来。
“公子。”
一个穿着淡蓝色襦裙的女子拿着一竹篮葡萄从竹林小路走了过来。
女孩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让人如沐春风:“子清公子,昨夜大雨,葡萄好多都烂掉了,唉,我挑挑拣拣就摘到了这么点。”
宁寒收起了纸笔,笑道:“昨天是好大的一场雨。”
这丫头是王绩之女,王葳蕤。
葳蕤音同薇蕊,意思是花草低垂的样子。
给人一种腼腆羞涩之感,人如其名。
“子清公子快尝尝葡萄怎麽样,已经洗过了的。”
宁寒尝了尝,笑道:“葳蕤,以后不必总往我这儿跑。”
王葳蕤“哦”了一声,脸上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怎麽样,好吃吗?”
“嗯,挺甜的。”
宁寒吃着葡萄,葳蕤坐在石桌旁,研起了墨。
“子清公子满腹经纶,为什么不到长安博取功名呢?”
“浮生知几日,无状逐空名。不如多酿酒,时向竹林倾。”
忽的,一道爽朗声音从竹林中传来,紧接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手里抱着一坛酒,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葳蕤赶紧跑了过去,搀扶着:“阿爹,你怎么来了。”
这个醉醺醺的酒汉子就是王绩,那个“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的王绩。
和其朗朗上口的诗相比,人就截然不同了,完全就是一个酒疯子。
“我找宁子清喝酒,丫头,你怎么也在这儿?”王绩看着桌子上的新鲜葡萄,笑道:“哦,你给你的小郎君送心意来了。”
“阿爹,你喝醉了!”
葳蕤脸色一红,生气的看着王绩。
宁寒则是笑了笑:“葳蕤,我配伯父喝酒,你先回去吧。”
葳蕤气呼呼的说道:“阿爹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还要公子你把他送回去,我才不会让他再给你添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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