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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鸿运上下打量着站在台阶下的几个当兵的。
当兵的一共三个。都是二十来岁上下的孩子。身上穿的灰布军服看上去有八成新，但皱皱巴巴，有一个肩膀上还打了补丁，头上戴着的帽子也是皱皱巴巴，只是帽徽显得格外刺眼。
其实，瞅与不瞅吧都是一回事。这半年多，高鸿运见过的队伍，有好几十支，尽管穿的衣服颜色、料子不一样，但有一点用村上人的话说，就是乌龟王八丘八一逑个样。当然，也有不一样的……
“老总，你们这是……”高鸿运手拄拐杖挡在大门口。自打日本人占了县城，高鸿运就听说，青州县境内先前那些吵吵着守土保境的当兵的早跑得没影了。他们这是打那又冒出来了？还有，这些当兵的早来了，为啥……？
“二爹——”其中一个看上去年龄稍大些，腰间别着短枪的，像是个当官的，笑嘻嘻地叫道：“二爹，您不认识俺啦？”
高鸿运可不敢当：老总，这,这可使不得……
这大半年，南来北往的队伍，高鸿运见的多了。虽然也有的队伍不怎么祸害老百姓，但当官的见面叫他“二爹”的还是头一遭。而且听口气还是个熟人。
“呜，呜，”大黄冲出了大门，跑到当官的跟前，又是扯裤腿，又是蹦着高撒欢，小尾巴一个劲直摇晃，嘴里也是哼哼唧唧。
“大黄，快，快回去。”高鸿运浑身打个哆嗦。虽然，眼瞅着对面站着的当官的好像没有敌意，但人家可是腰里挎着枪的当官的，万一……
当官的没翻脸，弯腰伸手拍了拍大黄的脑袋，直起身笑道，“二爹，俺是茂源啊。”说着摘下头上的帽子，“二爹，是俺回来了。”
“茂源？”鸿运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当官的额头上果然有一道伤疤。“真的是你，大侄子。”两年多前，茂源被蒋仁义家的家丁打伤，是他请村上的郎中给包的伤。
茂源也姓高，是高鸿运亲亲的大侄子，也是茂发的堂弟。
高鸿运老弟兄仨，他排行居中。大哥高鸿鑫，成亲三天出门做买卖，就没了音信。留下个遗腹子茂贻，也是二十来岁出门就没了音信，不过，不是做买卖，而是去南方读书。小弟高鸿祥，成亲倒是不晚，可媳妇迟迟不开怀，直到三十多才生了茂源，茂源出生第四天，娘得了四六风就死了。茂源是高鸿运的老伴一口一口喂米汤水，玉茭面糊糊才活下来的。
“二爹，是俺。”茂源扑通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茂源小时候，爹常年在外赶牲口跑买卖，一走就是个把月，他是一高鸿运一家拉扯大的，所以一直把二爹看的比亲爹还亲。
随行的俩个当兵的没跪，而是立正行军礼。
“茂源，地上太凉，赶紧起来吧。”高鸿运先是摆摆手，而后朝俩个当兵的拱手作揖。自家侄子不必拘礼，外人礼数还是不能免的。
茂源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茂源……”高鸿运抬腿想下台阶，但腿直打颤，身子站不稳，只好伸开双臂，手中的拐杖“当啷”掉在地上，两行混浊的老泪潸然而下。
“二爹……”高茂源哭喊着跑上台阶扑进高鸿运怀抱。
“茂源，俺，俺这不是在做梦吧？”高鸿运摸着茂源的脑袋，喃喃自语，“茂源，你真还活着。”两年多前，也是一个大早起，官府的人来家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说是高茂源在镇上学校煽动学生闹事通匪，畏罪潜逃。后来，隔了好长时间又有人从镇上带话回来说，茂源让苍龙洞的土匪给杀了。是真是假，高鸿运托人打听了好久，也没得到个准信。后来……
“爹，你看你，俺兄弟一个大活人在你跟前，这还能有假。”茂发也是泪眼汪汪。“爹，咱回屋吧。外头怪冷的。”
“中！中！”高鸿运嘴上答应着，却还是紧紧搂着茂源不肯松手。过了好久，才慢慢松开。泪眼汪汪地瞅着茂源，嘴里喃喃自语，“瘦了，黑了，也长高了。两年多了，认不出来喽！”擦擦眼泪，仰天长叹，“回来就好啊！”
“二爹，咱家这是又要……”茂源瞅见院子里围了一大家子人，大包小包的，心里明白，可还是忍不住问。
“嗨！”高鸿运没回答，瞅瞅俩个当兵的，“这么说，关帝庙跟前的队伍是你带回来的？”
“二爹，俺……”高茂源低下了头。
“嗨！”高鸿运又是一声长叹，“你呀，几时回来的？”
“半夜吧。大概就是子时。”高茂源回答。
“那，咋不回家来？”高鸿运有些恼怒。“这冰天雪地的，不嫌冷啊！”
“二爹，俺们队伍上有纪律。”高茂源解释。
“老人家，俺们连长说了，半夜三更的不能进村打扰老百姓睡觉，所以，俺们就……”一个当兵的插了话。
“这么说，你们是寇……”高鸿运想起了去年秋后在官道上遇到的几个当兵的。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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