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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卞仕举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得，声音越来越弱，说话越来越困难，喘气也越来越急，脸色也从蜡黄变成了惨白。
卞仕举一向身体很好，活了大半辈子头疼脑热的毛病都很少。偶尔撇着了[注：1]，也大都是硬扛着，实在不中也就是到自家开的药铺里抓点中草药，喝几副，发发汗，躺个三俩天，又壮实的跟牛一样。可自打被堂弟软禁在祠堂后，卞仕举觉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近这几天，不光咳嗽越来越重，还常常胸闷喘不过气来，而且经常犯迷糊，特别是从夜格早起开始，只要咳嗽，就有血腥味从嗓子里往上涌，甚至还喷出血来。
“卞仕举，你，你……”卞仕奎歇斯底里地大喊。伸手想薅住卞仕举。卞仕奎虽然已经意识到堂哥要出妖蛾子，但堂哥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不得，而且条条都是冲着他而来，还是让他一时有些发懵。
“……”卞仕举深吸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伴着难闻的血腥味。
“咳，咳。”卞仕举再次咽下了已经涌到嗓子眼的血，擦擦嘴，长出口气，瞅一眼卞仕奎，哈哈大笑。
“卞仕举，你，还有完没完，都死到临头了，还……”卞仕奎咬牙切齿，说的话透着狠毒，这不是诅咒，而是实实在在的……。
卞仕奎和堂哥叔伯哥俩不对付，明争暗斗几十年了，自从把堂哥软禁后，卞仕奎明的暗的做了不少手脚。表面上卞仕奎并没有对堂哥有半点刻薄，虐待。卞仕举除了不能迈出祠堂大门，院子里还是可以随便走动的。至于吃喝穿戴起居生活更是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前还好。特别是以前，卞仕奎很少和堂哥走动，但这些天，卞仕奎不光每天早晚登门问安，平常也是只要有空就要来好几趟，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些堂哥最爱吃的家常便饭。
其实，暗地里，卞仕奎也没闲着。
卞仕举年轻时上过洋人办的洋学堂，这么些年，唯一保留下来的一个洋习惯就是不吃大颗的粗盐，吃精盐。精盐是从省城买回来的。
卞仕奎正是瞅准了堂哥这个习惯，在精盐上做了手脚。
给日本人当翻译的小儿子卞文祥不知打哪搞来了一种白色的粉末，是一种慢性毒药，卞仕奎偷偷把它掺进了盐里，……
“兄弟，齁急。族规，还没说完呢。”卞仕举冷冷一笑。堂弟的言外之意，他很明白。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起先，他并不在意。只以为是前夥时[注：2]累着了，只要歇俩天就能缓过劲来。后来，随着病情越来越重，卞仕举不是郎中，但多少也懂些医术，自格身体一向没毛病，突然出现状况，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夜格傍黑，堂弟请来的郎中问他这些天都吃了什么，还有临走时的表情都告诉他，自己怕是时日不多了。其实，从打拒绝日本人开始，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眼瞅着堂弟和日本人打的火热，还有……于是，他答应了林木，当然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要在就职之前改族规。他想……
“翰林府的子孙们，都听好了。族规可以改，姓也可以改，但根不能改。咱是中国人，不能认贼作父，出卖祖宗，”卞仕举眼睛里冒火，“翰林府容不下……”突然转身扑向卞仕奎，声嘶力竭地大喊，“狗汉奸，拿命来。”
“你……”其实，卞仕奎和堂哥虽然是叔伯堂兄弟，但长的却很像，不光脸像，个子高低也差不多，不一样的是卞仕奎常年累月抽大烟，身子早掏空了，就剩下个骨头架子，再加上毫无防备，还有，尽管天寒地冻，但为了巴结讨好日本人，卞仕奎今不光穿了身宽大的和服，脚上还趿拉个木履；眼瞅着堂哥扑过来，也是出于本能，卞仕奎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但不巧的是一只脚踩到了另一只脚，摇晃了几下，整个人支棱着[注:3]栽倒在了地上。
卞仕举扑了上去，双手颤抖着卡住卞仕奎的脖子，大喘着粗气：“兄弟，对不住了。家法不在，族规在，想当汉奸，翰林府容不得……”
突然发生的状况，着实出于人们意料，台上台下的人一时都傻了眼。
短暂的愣怔过后，台下有人喊：掐死他。
有人跟着喊：掐死他！……
还有人挥舞着胳膊……
台上，站着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人，你瞅瞅，我瞅瞅，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带了头，几个人才围了上去，有人伸手去拉卞仕举，但明眼人看出来,也就是作作样子。
吉老板也过来了，也伸手想拉卞仕举。
“滚开！这是翰林府的家事，一边呆着去。”卞仕举眼里冒火。
弓鹏飞也凑了过来，不过，没敢靠前。
只有，被摁在地上的卞仕奎拼命挣扎。两只鸡爪子似地手，使劲抓挠着卞仕举的手，脑袋和身子左躲右闪，两只脚也是来回踢蹬。
若是搁平常，尽管卞仕举年龄比卞仕奎大几岁，对付身架子早已掏空的卞仕奎应该是手拿把掐不是个事，但是眼下，卞仕举也是浑身发软，两只手干忙活，就是使不上劲，没折腾几下，便累的呼哧呼哧大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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