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洞庭烟雨天下势
云梦之泽,位于荆江南岸,号称八百里洞庭。南纳湘、资、澧等水源,向北注入浩荡长江,蜿蜒长流,迂回浩渺。其中渔帆点点如星罗棋布,芦叶青青似碧玉柔锦。春秋交替,四时变化,当真是景致万千,令人心旷神怡。
时值九月,乍暖还寒。岸边万顷芦苇尽都结出白紫相间的花穗,将吐未吐,似散非散,宛如一个个待字闺中的含羞少女轻轻舞蹈,在静谧怡人的晚风中摇曳生姿。偶尔几只白鹭飞过,引颈低鸣,衬着夜暮时分的金黄落日,更显神仙洞府的绮丽如画,瑰美绝伦。
晚风低语,芦叶簌簌,渔户的船只上袅袅炊烟四处飘散,远远的向南飞去了。一艘三桅大船张帆鼓风,自芦苇荡开辟的河道深处驶出,乘风破浪而来,船身龙骨庞大,板面齐整,舱体各处都以强胶木楔牢牢钉合,坚固沉稳,浑然如一。两名老者站在船头迎风傲立,前一位面容干瘦,细眼长须,身材欣长,着一身黑似墨染的长衣,腰畔悬着一只淡青色葫芦,此刻神色悠闲,望之气度斐然。身后那位面目丰润,长得矮矮胖胖,憨态可掬,腆着一个圆溜溜的大肚皮,身着宽大的白袍,腰间也同样悬着一个葫芦,瞧来和蔼可亲。
那前立老者远眺西天晚霞良久,蓦地开口朗声吟道:“白水连天暮,洪波带日流。风高云梦夕,月满洞庭秋;江上渔人火,烟中贾容舟。西园与南浦,万里共悠悠。”语调高亢苍劲,颇有秦腔风味。
声方落罢,又听后一人吟道:“周极八百里,凝眸望则劳。水涵天影阔,山拔地形高;贾客停非久,渔翁转几遭。飒然风起处,又是鼓波涛。”声调醇厚平和,略带着几分悲悯。
先吟老者本名沈寒竹。乃是点苍派掌事,成名已久,因性子淡漠,寡居少言,至交三两,座下也只得弟子四十三人,号称:‘寒竹先生’。此刻闻声,拈须笑骂道:“好你个范老三!老夫好难得来了兴致,在此附庸一回风雅,偏你不识趣,尽干些焚琴煮鹤的调调儿来坏老夫胃口,当真是可恶。那短胖老者本名范涛,善使擒拿手法,早年行走江湖,杀气极重,手段更是狠戾。后遇高人点拨,方才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由此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轻易出手,人送外号:‘胖弥勒’,与沈寒竹及病夫子白易相交莫逆,结为异性兄弟,以青葫芦为记,并称青芦三老。此刻听那沈寒竹揶谕,却并不着恼,拍了拍肚子,摇头晃脑道:“是极,是极,为表小弟之歉意,且看吾自浮一大白也。”言罢取下腰间葫芦咕噜噜灌下好几口,方才啊了一声,用袖抹去嘴边酒渍,连呼痛快。
沈寒竹见他饮得畅快,也不觉勾动酒瘾。摘下腰间葫芦送至唇边,瞧见酒水清洌,甘香扑鼻,忽地想起大哥白易以冰雪梅花酿制的‘游香醉’来,暗咐道:大哥精通琴棋书画,虽号:病夫子,人却是一等一的侠义心肠,武艺高绝不说,一口暗香浮影剑更是难觅敌手。若非遇见那人,双目也断不会受此重创。只是这伤忒也奇怪,十多年来始终不愈,这些年来我与三弟遍寻天下灵药,始终无法断根,真是奇哉怪也。这次听说东瀛秘忍伊贺一族的血有奇效,方才甘冒大险苦守三个月,拼着重伤了许多弟子,趁这少年出海时强掳了来,只不知是真是假。说起来,我兄弟三人也有许多年未碰头了,也不知大哥过得怎样?想着越发愁急,再无心思饮酒,缓缓将葫芦挂回腰间。
范涛察颜观色,便已猜到他心事,呵呵笑道:“二哥无须烦恼,前年大哥差人送来书信,说他自练剑以来,一心要问鼎天下英雄,却忘了习武的根本在于修心,所以始终勘不破心头魔障,以及于后来双目失明,一败涂地。本以为一身武艺必然荒废,谁知这些年隐居梅岭山庄,每日调琴试曲,做闲云野鹤,心性反而日益空明,竟然因祸得福,悟透了暗香浮影剑的真义,境界可谓一日千里。我估摸着咱俩只怕是瞎操心啦!”
沈寒竹面沉依旧,神情凝重道:“我最担心的恰是为此,大哥虽是江湖中人,却是心系天下苍生,甚为关心朝中大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前月边关传来急报,金太宗完颜晟已继位,以天会为号,意即普天之下,尽会于金。另外他还增募了十万精兵,日夜赶置攻城器械,交由完颜兀术统率。听说此人目空四海,野心勃勃,动辄挥师讨伐,迫使周边小国臣服,更屡次派兵犯我大宋。看他亡我之心如此迫切,估计三五年内,必有一战。依着大哥的性子,眼见战火重燃,定要破关出山,咱们需得赶在他前头,将这少年送去一试才成。”
范涛点点头,手扶在船舷,任晚风吹得衣袍猎猎,好半晌才道:“金自完颜阿骨打以来,实行猛安谋克制,闲时为民,战时成兵,几乎家家流牧骑射,团结对外。打起仗来更是悍不畏死,常常以寡敌众,少有败绩。那统领完颜兀术祖上便是军功彪炳,他十六岁就上阵杀敌,骁勇多谋。靖康之役,更是攻破京都,生擒钦宗与徽宗,挟后宫贵族,公卿朝臣三千余人入金,这些年南征北讨,全靠自身本事才坐到这个位置,委实不容小觑。”
他顿了顿,又叹道:“反观我大宋,朝廷百姓安逸的久了,军士大多把练兵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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