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西河柳——焚舟】
“你还记得你带回家的那面镜子吗?那里面有只狐狸浮雕。”月光下,白衣少年的目光迷离,如同碎了一地的琉璃。
要不是他提醒,我真的差点已经忘记那个藏在柜子深处的镜子了:“那只狐狸是你?”
“是的。你可以叫我霜洲。”
我顿时恍然——难怪他通身白裘。确有狐妖之相。
“我在映日荷塘边那棵西河柳下被禁锢了好多年,等得都快绝望了,谢谢你解救了我。
“正如你想,我本是一只小狐狸,是妖魔的手下。那时妖魔刚刚入侵,我作为排头兵潜到大荒。我和妖魔队伍走散了,被云麓部队放在地上的夹子给夹伤了腿。我躲在桃李花林的一棵桃树下,被一个女孩救了。那个女孩名叫慕斯樵。”
慕斯樵?我一楞:“她不是我们设置的冰心堂堂主吗?”
“是的,但那是之后很多年的事了。她当时还小,才十岁出头。”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的情景。”霜洲陷入了回忆之中,洁白如霜的面容浮现出幸福的神采。“那时桃花开得正好,花瓣洒落了她一身。粉红色的花瓣有奇特的映衬效果,她的面色如同出炉银,是令人倾倒的娇嫩润红。”
“我到现在都坚信,不是一见钟情的爱,不是爱。”霜洲微笑道,“只是我没想到,我对她的爱,会随着时光推进,愈发浓重。
“她救了我之后,给我喂了一些粮食,还亲吻了我一下,然后放了我。我跑到了草丛中,但并没有走远,我决定跟着她。当我发觉她走进了冰心堂的地盘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个好心的女孩是冰心弟子。”霜洲苦笑了一下,“你无法想象我当时有多么矛盾。我潜入大荒是有叵测动机的,但还没有开始,就先堕入了一段孽缘。”
“妖魔残忍无度,你怎么会有这种自省意识的呢?”我问道。
“或许我天生就有善根,只是在那一瞬间被这个女孩点化了一下。”霜洲解释道,“不是所有妖魔都残暴成性的。”
“那之后你和她怎么结识的呢?”
“我看着她走进冰心堂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我知道,她出炉银般的容颜永远烙在了我的内心深处。
“之后的几年,妖魔肆虐大荒。刚开始我也是涂炭百姓的杀手,但很快,我就厌倦了这种莫名的杀戮。那些惨死的百姓确实无辜,我不忍再看到他们被我们祸害。”霜洲叹了口气,“我找了个机会,故意脱离了大部队,成了一只在大荒游走的孤狐。在大荒作孽的日子里,妖魔其实也是死伤无数,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悄然离开。”
“再次见到慕斯樵,已经是五年之后。当时我在映日荷塘边隐居已久,这里丰水足食,寂静清凉,是躲避乱世的理想之所。”
“有一天晚上,我在草丛中栖息,被打斗声惊醒。我在重重叠叠的草茎后,看见一群妖魔在围攻一个着绿色衣服的少女。借着月光,我又看见了那女孩出炉银般皎洁的面容。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屏住了呼吸。直觉告诉我,他们的纠缠由此而始。
“我尾随着他们,思量着该如何救她。那女孩使金针,在大刀阔斧的群魔面前,又受了伤,劣势毕现。在跑到荷塘边时,她晕厥了过去。”
“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是夏天。荷塘边泊着一面小舟。我化为人形,将她抬上小舟。轻轻弋舟漂入湖中央。”
“夏天的映日荷塘,荷叶阔朗茂密,莲花繁复叠沓,我和昏迷的她在一面小舟里,屏息躲进荷花深处。周围有密集的蛙鸣,轻微的虫叫,无数的萤火虫在漂浮着淡淡荷香的夜色中明明灭灭——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就这样与她一起死去亦是值得的。
“映日荷塘茂盛的莲叶荷花救了我们。妖魔在搜索无果后怏怏离去。我却不忍将小舟划到岸边。我就想这样静静地和昏迷的她呆在一起。月光象水银一样泻在了整个湖面上,波光潋滟。宽阔的荷叶熠熠生辉,像多年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神采;粉红色的荷花映衬着她的脸,似极了多年前的那一抹出炉银。趁着她还没醒来,我鬼使神差地吻了她一下。”
说到这里,霜洲的口气有些赧然,但我可以听出他当时内心的喜悦与幸福。
“后来我用西河柳治好了她的伤,并且在河塘边的西河柳下建了一个小茅屋。屋前有石台石凳。她用金针在石台上刻了棋谱,还陪我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棋,直到伤情痊愈。”
霜洲的口气渐渐游离起来,如同秋雨吹荡下欲断的蛛丝:“当时我们约定好,等她回到门派安顿好,一定会回来找我,同我喜结连理。
“你知道吗?斯樵从小就是个很有骨性的女孩,自己认定的事情和道路,就会坚定地走下去。当时我被幸福吹昏了头,也被她的自信和执拗所感染。我守在这样的约定里,沉溺难拔——我甚至忘了自己,其实是妖魔中的一只。在约定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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