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腐泥池塘中挣扎的人,眼睛不管擦的再如何明亮,眸子凝的不管再如何认真,但是受视野与环境的局限和束缚,至多也不过只是能多看见几处新的淤泥,多发现几只同样陷在泥塘中的无助蛤蟆,天边的流云在他们眼中依旧只是个无意间游过的浮梦,山外曼丽的景象永远只能存在于他们的痴想中。
不过很幸运的是,少年毕竟曾经见过旧书里真正的景象,眼界在潜移默化中一定会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就像此时,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旧书里星光的存在,甚至还能掬起一捧星辉让其如银河般在自己掌心中流淌,不再像以往般,打开书后只能看到一片星辰,那些或清幽或含蓄的星辰虽美丽,但毕竟太过遥远,仿若天边真正的夜星一般遥不可及,远不如此时这般能感受到它真实触感来的美妙。
旧书的神秘连沈离都一知半解,沈离是何许人?他都只能讪讪然承认不解的事物,又怎么能没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来历?
这些是后话,少年的人生才只是开篇,时间还早,夜还长,少年才开新章。
……………
青山中没鸡鸣,叫醒少年是阳光,黎明的第一缕晨光透过层层青叶洒在少年身上,徐自安起来后难堪的看着从褴褛衣衫中露出片片白肉,心想是有必要换身衣衫了,要不然就这样入了京都,别人不说自己是流氓?
这身长衫是从白衣道人鼎中逃出时的那一身,一路被火烤被雨淋被山风吹被新草染绿,到了此时,早已经褴褛成条条布条,论破烂程度倒是和小黄伞上有的一拼,可小黄伞烂,不过就是遮不了雨避不了阳,反正当初还以凉亭的形态撑在余镇外时就从来没有真正遮住过雨丝,此时无非漏的雨水更多了点,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自己可不一样啊,自己好歹也是要入京参加跃溪试的堂堂一赴试郎,再如何穷酸再如何不济也不能被人称为流氓啊。
沈离是个大流氓,他可不想当什么小流氓………
将更像是挂在身上的破布条一般的长衫稍微整改了下,至少保证不会暴露某些重要部位,少年收拾了下行李,所谓的行李自然就是着封刀旧书小黄伞,还有怀里从余镇带来好大一堆百余两碎银,有些窘迫的走出林中,继续向京都方向行去。
茫茫大青山中可没有挂着招牌的衣坊裁缝铺,倒是有许多没挂招牌的黑店,在一家还不算特别黑的路边店铺里买了一件明显挂了很久的长衫,少年没敢去想刚和自己分离的那白花花的一堆碎银,怕自己想起来会忍不住心疼到戚哀顿足,与那店家大战个三天三夜。
“总不能因为一件衣衫就与人打一架,这里虽不算荒山野岭,但能找到这么一家衣店也是不易,再说一进门的人店家就说了他们那就是黑店,态度也算诚恳,又不是强打强卖,自己就是找由头也找不到啊”
少年一边吭哧吭哧的越过一道突然拦在面前的深沟,一边嘴不识闲的絮絮叨叨,定眼一看,原来那深沟竟然一条浇灌田垄的渠道,不过此时并不是水季,并没有水流顺着灌道滋润田间的幼苗。
越靠近京都的地势越平缓,连起伏的土丘都难看见,代替了青山绿草的是农夫开垦出的田垄,倒是有不少树林,但不像深山老树般有沧桑古意,像极了王朝壮年男子,透着一股子干练精壮劲。
看着在田垄里嬉游的蝴蝶和树木上鸣的正欢的黄莺,少年嘴角翘起正欲再次感慨一番,可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一路似乎嘴一直没有停过,不由一愣,心想才离开余镇几天,自己怎么变得如此话唠?
人说年纪越大越话唠,尤其是知了天命之后,自己还未及冠,怎么看也和天命沾不上关系,那这一路上的絮絮叨叨又从何而来的?当初那如浅溪如清风如石头的安静少年哪去了?思索片刻,徐自安终于想明白,那那是什么话唠,只不过是心里憧憬忐忑不安紧张的一种外在表现而已。
毕竟那可是京都城,整个大路的第一雄城,集世间所有权势和富贵与一城的繁华地方,哪里有,哪里有,哪里有,越往前走,便离这里更近一步,心里的各种复杂情绪就会更。
时间不紧不慢的固执流逝着,少年也或近或慢的坚定前行,身上的新衫招惹着路边的灰尘被荡起一身扑扑,背上斜插向天的封刀在布条缠裹中只能隐约看见个刀柄,淡黄的小破伞此时成了淡黄的小拐杖,旧书被少年捧在手中,闲时便看上几眼,待眼中的疲惫被清幽的星光扫去后再次行走,身上的青衫配上少年。
在经过一片树林时,一片格外大的树叶遮住了少年的眼,少年轻轻拨开树叶,然后,便看见了一座城。
那座城名为京都城。
看着哪里,少年露出真挚的笑容,千言万语一下子涌上心头,最后化成了一句。
我来了。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