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衙门内外侍卫森严,举止肃穆,一众亲兵手按腰刀,神情紧张打量着堂下肃立的将士。
应州府所辖将士,是从辽东招募的难民,这些人被女真人屠戮了家园,无地可归,逃到幽燕被耶律淳和耶律大石招募,号称怨军八营。
怨军八营的将士,如今一个个纵然衣甲残破、殷红鲜血犹自从身上裹着大大小小的条中渗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股子悲愤的劲。
“兄弟们在城下浴血厮杀,你们应州的人,去只给契丹兵和宋军粮食,凭什么我们就要一天一顿?”
底下的将士们剑拔弩张,但是在衙署内院,怨军八营的各营长官,却都是一脸笑意。
大家云淡风轻地聊天,似乎浑然没有芥蒂,应州守备武将是耶律宪面对前来兴师问罪的怨军统领,笑脸可掬:“女真人的厉害,你们想必也都知道,这些鞑子起于辽东,你们是第一批受害者。
黄龙府外,死了多少人你们也都知道,这些鞑子凶残狠戾,如今打到了应州,正该我们这些人齐心协力,勒紧裤腰带抵抗才是。”
怨军中势力较强的一营统领郭药师上前道:“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但是大家彼此都在一个城墙守敌,坐看着身边的袍泽一日三餐,我们却只有一顿,谁能受得了。
俺们怨军八营,打仗须得也没有畏怯,顶在前面死的人是最多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俺们也不要多了,每日两顿可行?”
此言一出,身后的怨军将领,多有面带不忿的,看起来大家的思想并未统一。
郭药师也是看今天契丹人的态度坚定,要是强行坚持,只怕是得不偿失。
谁知道就算是降到了一日两餐,耶律宪依旧是态度强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件事是一直以来的定律,若是贸然修改,只怕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以来的定律?当初确实在耶律大石手下,大家都是一日一餐。但是自从耶律大石登基之后,得到了原本属于天祚帝的大宋的援助,粮草已经够吃的了。
所有的契丹兵都恢复了一日三餐,要知道这个时候,很多的地方百姓都还是一日两餐,但是撑得撑死,饿得饿死,怨军八营不光分的少,还都是些陈腐的旧粮。
人心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一来,怨军八营的人就再难忍受了。
眼看契丹人油盐不进,怨军八营的将官们也没有刚来时的谨小慎微,全都怒目圆瞪。
长期以来,这支怨军的地位就很低,甚至有些类似女真营中的附庸军、仆从军。
辽人官僚的腐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比之新政前的大宋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不会有人想到,来照顾这些无家可归的“怨”军的情绪。
就算是耶律大石,也对此不是很看重。
一众将领恨意滔天地退出了内院,所有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怨军,全都大失所望。
随着他们回到自己的营中,不满地情绪,慢慢在这个难民组成的军营中弥漫。
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不到三天之后,郭药师的大帐被人粗暴掀开。
一个健硕的将领,掐腰进来,怒气冲天。
“五臣,这是怎么了?”
“老郭,你还不知道?耶律宪那个贼王八,在城中兜售军粮!这不就是克扣的我们的军粮么?”
郭药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问道:“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我们的兵饿的前胸贴后背,还得当掉盔甲,去买本来就是咱们的粮食,这不是...唉!”
大宋援助的钱粮这么多,耶律大石肯定不会让怨军如此寒心,现在看来应该是耶律宪等人的主意。这厮克扣了军粮,竟然就在应州城中大卖,简直是没把怨军当人看。
甄五臣压低了声音,凑上前道:“我听说,他们还和女真鞑子,暗中交易。就是打破城池,死的也是我们,这些鸟人照样逍遥快活。”
没想到国家到了这个田地,还有人要发国难财,其贪婪短视,让人咋舌。大辽落到这个地步,真的是咎由自取,可惜的就是战火烧的太惨烈,崛起的女真人数太少又过于凶残。
不然就凭辽人不断作死的勇气,整个北境草原,早就完全易主而且平息下来了。
郭药师眼皮一垂,藏住了一半的怒气:“把董小丑他们都叫来,这一回,俺们怨军是真的要抱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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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大殿,耶律大石这个皇帝已经一个月没有踏足了,全在城内的帐中。
大帐里人来人往,帘门敞开,各地的战报被送到桌上。
姚平仲穿着一身轻薄战甲,拿着一个小铲子,正在看着地图堆沙盘。在他旁边,就是大辽皇帝耶律大石。
这两个老搭档,曾经一起打进过中京府,要不是姚平仲回大宋,他们有可能在北归山和完颜娄室血战之后站稳脚跟。
那时候,就是另一番局势了,可惜没有如果,姚平仲还是撤军了。
云州城外,战事胶着,耶律大石却恢复了不少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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