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官道一路向西,两人便到了秦魏两国拉锯争夺数十年的河西地区。尽管秦献公决死一战试图夺回河西和函谷关,然而因秦国国力太弱,战后又不得不将河西和函谷关拱手相让。因此这片土地上住的虽然是秦人,但负责维持统治的仍是魏人。
这河西地区,是指的黄河“几字形”大拐弯东边那部分,由北向南流动河段的西岸地带。南部大致上包括桃林高地、崤山山区,往西直到华山,东西长100到200公里,战国时期说的秦国和“山东六国”中的山,指的就是河西地区的“崤山”。这也就是为什么秦国一定要夺回河西之地,它是秦国与山东六国的战略缓冲区。
虽然已经被魏国占领三十余年,但这里并没有和魏国腹地一样实行变法,依然保留着井田制和农奴制。没有任何臣子愿意将此地作为自己的封地,即便没有赏赐也坚决不要这里,所以这里由魏王直领。魏王将此地划分了十六个县,每个县派一名县令管辖,基本上只管征税。
入伍从军?蛮夷之民想什么呢?
“魏国君臣根本不信任河西之地的任何人,从来没有试图对他们进行同化。”卫鞅对莫林解释道:“他们看不起秦国,认为整个秦国都是胡人后裔、化外之民。”
莫林流下冷汗,没想到华夏战国的华夷歧视这么严重……也幸好阿纳尔人长得和东亚人很像,就是眼型不太像而已,要不然莫林还不知道怎么倒霉呢。
“我曾几次通过公叔丞相上书,谏言魏王罃能对河西行‘轻税宽役、许民从军’的化民之政,然而整个朝堂都不认同这一措施。”卫鞅道:“魏罃虽然心动,但朝内老臣坚称秦人蛮贱,不堪王化,驳回此议。”
“这不是逼着河西秦人离心离德,更‘不堪王化’吗?!”
“是啊!”卫鞅叹道,他也不懂为何魏国如此顽固,新占领的土地不去消化不是永远不属于自己吗?有蛮夷不去王化,那岂不是永远蛮夷吗?
因为卫鞅对河西很熟悉了,所以两人没在河西过多停留,而是直接过了函谷关,换了马匹一路急速前行,到华山却慢了下来。
“为什么突然慢下来了?”莫林问道。
“既然决定为秦国出力,那总得对秦国进行一些了解才行。空口白牙做事,不是我法家学子的风格。”卫鞅翻身下马,步履矫健地走向田地中。
莫林见卫鞅腿脚没有一丝不凡便,也对他刮目相看。这年头的马鞍是没有脚蹬的,骑在马上全凭两条大腿夹着。莫林也就是凭借白狼骑士带来的骑乘技能,才能在马上坐稳。看不出来卫鞅还挺强的,啥都会。
看着和老农们愉快交谈的卫鞅,莫林心中的佩服之情更加高涨了。他本以为卫鞅是养尊处优的士子,必然不会和底层民众有共同话题,没想到卫鞅居然这么快就能打开局面。
聊了一会儿以后,卫鞅走了回来。等翻身上马后,卫鞅脸上的笑意马上就消失不见了,脸色变得很严肃。
“情况比我想的还糟糕啊。”
“怎么了?”
“以前只知道秦国粮食缺的厉害,国君都未必吃得饱,到底没亲眼见过也没概念。”卫鞅道:“刚才问过了,他们是在垦荒。秦国已经没有好地了,不得不开这种盐碱滩。这种地哪能种的出粮食?”
“我觉得咱们还不能急着下定论,还得多转些地方多看看。”莫林不置可否。
“嗯,你说得对。就这么一片地确实看不出全貌,是得多转转。”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这样满腹经纶的士子,居然能和老农聊得来。”
卫鞅仰着头哈哈大笑:“这是我法家学子的看家本事,要是跟老农聊不来,我们怎么跟他们讲新法的好处?你以为我们要变法都是怎么弄的?直接找国君去摆平一切吗?”
“难道不是吗?”
卫鞅摇摇头:“怎么可能?国君也只能同意按照我们说的来而已,能帮着摆平朝堂上的反对势力,都是圣明君主了;一般眼光长远的国君,还指望我们帮他摆平那些人呢。新法颁行以后就得靠我们自己了,带着人找到大小地主和农人们,说清这些法条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处。不会和他们打交道,什么事也做不成。”
莫林感慨道:“难怪你们搞变法的得罪人呢,都冲在最前头给国君当盾牌了。”
“是这么个理。”卫鞅完全同意:“碰见糊涂的君主就全完了,会和吴起一样连容身之处都没有,最终万箭穿心而惨死。”
莫林突然想起百年之后,韩非子在自己书中悲愤之下写的那些话——
“人主不合参验而行诛,不待见功而爵禄,故法术之士安能蒙死亡而进其说?奸邪之臣安肯乘利而退其身?”
“不说那些了,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吧。”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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