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婆娘四处散布说,她都遇见俩人混在一堆了,就在村外野地里,头靠着头肩并着肩地坐在草丛里,还有啥事办不出来的,她的话,有些人信不着,只当是提神解闷的闲话传播,有些人却十分肯定,你想,满月是寡妇之人,茂响又是鳏寡之身,想当年,连大城市里来的高不可攀的秦技术员都能跟满月麻缠不清,何况是身架平等的茂响了,所谓干柴遇烈火,没有不着火不冒烟的道理。
其实,酸枣婆娘的确没有无中生有地乱嚼舌头根子,茂响与满月还真就有了新情况,并稳妥扎实地向纵深发展着,俩人所以能有这样地进展,全赖茂响那张见风使舵溜蜜圆滑的嘴巴,他总能说出一些叫满月身暖心甜的话语来,听着就受用,想起就心慌,几天听不到他的话,满月心下就麻得紧,甚至夜里睡着了,梦见的也大多是跟茂响聊天的场景。
这么多年来,偌大的杏花村,还没有哪个男人叫满月如此神魂颠倒过,秦技术员是满月顶敬重顶感激的一个,却如水中月,镜中花,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一时半刻就捞到手,茂林尽管脑壳儿里冒出了坏水,曾向满月发起了突袭式地进攻,却被毫无心理准备和感情基础的满月给予了迎头痛击,他早就屁滚尿流地缩回头去,再也不敢对满月有啥想法,其他的杏花村男人,或是没有这个贼心,或是有贼心没贼胆,或是贼心贼胆都有了,却没有个合适的机会,茂响第一次出现在满月面前,就凭自己如淌水般的话语和闻所未闻的见识,一下子把满月的心神俘获住了,再也跑不掉。
俩人关系发展之迅速,带有实质性举动之快捷,不仅出乎村人意料,甚至连他俩人都觉得太快了,俩人又不由自主地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有实质性进展的那个时辰,正是遍野杏花凋谢杏木刚刚挂果的那个景色迷人的傍晚时分。
因为村里调整田地,都是赶在秋收完成之后进行的,这时,田地里农作物基本收割完毕,便于土地的调整分配,若是晚了,村人赶节气,耕种上过冬小麦,就不好抽地重分,茂响来得太晚,已经错过了调地的最好时机。
其实,也并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非要让茂响等到秋后再分到田地不可,振富曾跟木琴说过,可以把村里留出的那些机动地拿出一小块来,让茂响先种着,等秋后,再重新抽地规划,要不,他一年里只能吃你家的田粮了,木琴就问过茂林,这样做可行不可行,茂林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一口断然否决,他说,机动地都叫各家各户承包了,一收完秋,各家就担进了不少土肥,要是把这些田地再抽出来,恐怕村人不愿意,木琴闻听此言,就不再主张给茂响单独抽地,振富知道后,恨得牙根痒痒,他认为,茂林这是对着自己来的,也顺便弄木琴个难堪,以泄当初二期修路工程上马时的怒气,
茂响对此事并不着急,好像他不急于伺弄属于自己的田地;或者说,他对种地一行本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热衷于帮衬着哥福生,摆弄他家的农活,茂响有意避开福生,把福生家凡属与满月家田地靠近或搭边的地畔,全部划归到自己的责任范围,他自己单独下地,单独干活,不愿跟福生合伙搭伴,他对福生道,也就是这么点儿田地,你少弄点儿,我多干点儿,也好补补这么些年来我对哥嫂和杏仔的亏欠,其时,茂响的心思,只有他一个人明白,就是尽可能多地寻出单独与满月接近交流的机会,于是,他的小小计谋便一步步地得逞了。
茂响时常与下地干活的满月同时出现在山坡地畔里,相互看得清对方的一举一动,在一些搭界的地里干活,俩人一边有说有笑地忙着手中农活,一边热烈地拉扯着一些俩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茂响时常潦草敷衍地赶着做完福生地里的活计,就急忙忙地跑到满月家地里,与满月并肩携手地精心伺她家的农活,每当这个时候,满月心中总会涌出一股暖流,迅速流遍全身,她觉得,有副结实的臂膀作搭手,心里有底,喘气舒畅,再苦再累的农活反而叫人感到轻松愉快,这样的心情和感应,正是茂响极力促成,且梦寐以求的。
在那个迷人的傍晚,山野里一片宁静安祥。
村人大多已经回到自己院落里,生火煮饭,袅袅炊烟随了徐徐山风,轻轻流窜于村子里的屋脊树梢间,飘来荡去,就是不肯消失遁去,村子里鸡狗鹅鸭的吵嚷声和村人呼儿唤女的吆喝声,穿过浓浓暮色,清晰地传到离村子不远处的北山坡下。
此时,夕阳业已落进西山腹中,随之,又喷吐出橘红色霞辉,涂满了一色温柔的西天,四野笼罩在一片艳丽的色调里,除了和煦的晚风吹拂出的轻柔声响,一切都沐浴在一种让人心醉神迷的意境里脱不得身。
茂响已经帮满月铲完了最后一沟垄畔,正准备收工回去,满月的手被荆条刺扎了一下,并折断在皮肉里挤不出来,茂响主动上前,帮她往外挤刺,茂响抓住她粗糙的手指时,满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她控制着自己,努力地把手指放平放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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