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儿的婚事上,福生把几年来积攒起来的那点儿钱全部投了进去,引得木琴都私下嘀咕道,也不长远打算着点儿,后面还有钟儿和杏仔呐,再说,搞得这么扎眼,让村人咋看咱呀。
福生听不进去,他说,咱这日子,越来越好过哩,他俩还小,等到了找媳妇的时辰,咱又攒足咧,别人眼馋么,就叫他眼馋去,咱花的是自己挣来的血汗钱,有啥担惊的,等钟儿和杏仔俩崽子娶亲时,我还要置办得更好呢?
他对自己承揽的这些活计十分满意,放眼整个杏花村,还没有哪家敢与他福生比高下的,这让他大大地扬眉吐气了一回,不过,他对木琴承办的差事大为不满。
木琴以为,只要给京儿和叶儿缝制出两铺两盖的被褥也就行了,她的举动,遭到了福生的强烈反对,木琴不得不按照福生的原定计划,又增加了两铺两盖,弄成了全村嫁娶从未有过的四铺四盖被褥,木琴不得不哀叹道,这哪是娶儿媳妇呀,简直就是开商店建旅馆嘛。
关于娶亲的时辰,按照村里习俗,叶儿本是二次嫁人,就得像酸枣婆娘那样,赶在下午过门的,酸杏女人也曾小心翼翼地讲说明了,福生坚决不答应,他说,咱就赶在太阳初升时过门,这样的日子才红火呢?木琴也支持福生的意见,说那些旧套路也该改改哩,什么头婚再婚的,要我看都是新婚,就得喜事喜办,因而,在京儿的整个婚礼中,过门的时辰为整个婚事中唯一突破了民约乡俗之处。
婚礼是异常地热闹,场面宏大,喜庆非凡,不仅全村人都来贺喜,连公社、管理区的一些干部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都赶来吃喜酒,四方和银行还专门请假回来当大厨,在福生家的东院里安下了摊子,他俩指挥着一群妇女,叮叮当当地炒菜办席,振富还想叫木琴把酒席摆到学校教室里,说那儿的地场大,把两排课桌搭起来,就是饭桌,不用到处找地儿摆席呀,木琴赶忙拦阻了,不让打扰娃崽儿们的上课学习,于是,她家左五近六的人家便成了待客的席面。
待迎嫁、接引、添铜盆、拜天地、入洞房等等礼数套路完成后,便摆起了流水席,一拨人吃完酒饭退出后,又有新的一拨儿涌上来,直闹到天擦黑了,才堪堪散席。
夜里,洋行等人又开始了闹洞房,都是自小长大的熟识人,闹起来,便没有了约束,手拿把掐地逼迫京儿和叶儿又是唱歌,又是喝交杯酒,又是用红线吊了糖块叫俩人同啃等,直到深更半夜了,洋行等人才渐渐散去。
喜房里终于清净下来,明晃晃的红蜡烛散发出红润润的光亮,映在俩人脸上,折射出红润润的光泽,数年来的心愿,终于在这一天实现;数年来的忧思愁苦,终于在今晚烟消云散;数年来弯曲并行的路径,终于在这一刻交汇在一处;数年来的心声,终于在户外天声的伴奏下,汇成一首醉人的小夜曲,此时的良宵,只属于有情人独处;此时的温馨,只为有情人独享。
京儿仔细端详着满面红光的叶儿,从额头看到眉眼,再从鼻梁瞧到嘴唇,就这么静静地端详着,不说一句话,或许,他不敢发出声响来,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深夜,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叶儿悄声问道,不困么。
京儿摇摇头,把叶儿轻轻揽进自己宽厚结实的怀里,俩人紧紧依偎着,细细地感受着,品咂着,憧憬着,静待着崭新一天丽日辉光的来临,
一九八四年又是个杏果丰收年。
与去年相比,今年的杏林面积达到了最大规模,不仅全村旧有的杏林全部实现了集中管理,还通过市茶果技术推广中心的秦技术员,从外地引进了优良品种,并部分杏树进行了成功嫁接和栽培,由此,杏花村一跃成为全县农副产品生产基地,更成为北山镇几个拿得出叫得响的品牌之一。
拿沈的话讲,杏花村原本是个“兔子走路要拄拐,拉屎撒尿跑山外”的穷地方,现今儿却成了给全镇撑腰杆掌门面的金字招牌,这凭的是啥吔,凭的是吃苦耐劳不服输的精神,他这番话,是在北山镇机构改革总结大会上讲的,这年的五月,遵照上级指示,全县进行了县、乡机构改革,经省批准该县行政区划,包括北山公社在内的二十处人民公社改为二十五处乡镇,沈依然是北山镇的党委,用杜的话讲,你老沈还是北山里雄踞一方的诸侯大员。
为了提神打气儿,新当选北山镇镇长的杨贤德,在没有其他更好典型可树立的情况下,也是对杏花村推崇有加,他在就职讲话里,号召全镇大小村庄要向杏花村看齐,找准自己的资源优势和突破口,力争在二到三年内,每个村庄都要创出一个硬梆梆响当当的牌子来,创不出牌子的,就主动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扣到别人的脑壳儿上,在他的讲话里:“牌子”一词的使用率极高,多达二十几次,这种新官上任的自负和不切实际地狂妄,令那些油滑得都快成车轴了的村官们大不以为然,他们暗地里称杨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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