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心太急了,把茂响跟果脯厂的恩怨全抛在了脑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为啥儿吔,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事,就得我帮我,我助你的,用不着这样吧!
茂响已经怒火中燃了,他的眼珠子依旧瞪得如铜钱那么大,嗓门儿依旧高挑着,就像跟人打架拼命的一般,他厉声回道,为啥儿,你不知么,我是咋样被他们一脚踢出来的,他们的手段有多绝情哦,我宋茂响这辈子记着呢?到死也忘不了呀。
柱儿好心好意地劝道,叔,你老也别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合算了呢?人家正在难处,杏仔想相帮一把,也算是给自家收了个大人场,一旦咱日后有了啥难处,也有人助,有人帮呀。
茂响轻飘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场子里的公事,不是家里的私事,由不得你插嘴呢?
柱儿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更红了,连脖颈子上也泛出了青紫的色块,他不再吱声,只是闷坐着喝茶水。
杏仔看不下去了,他说,爹,你讲得不对呢?柱儿哥说得对,凡事都不能做绝了呀,做绝了,就等于把自家的后路也堵死了,再怎样讲,果脯厂也是咱村人的命根子,谁家没有杏园在里面凑着份子呢?要是厂子倒闭了,那就不是几个人的损失,全村人都跟着倒霉,你想,咱借钱救济果脯厂,不就是在救济全村人嘛。
茂响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恨恨地道,你以为我是活菩萨呀,先前我倒霉的时辰,谁来帮过我助过我呀,没有,连个孩芽儿也没一个儿呢?我为果脯厂出了多大的力,谁瞧在眼里放在心上啦!也没有呢?他们都巴不得我宋茂响死掉了,再去逃荒要饭,再扛工流浪去,那才随了他们的心,合了他们的意,他们都等着瞧我的笑话,踹我的败场呢?好在老天爷没瞎眼,叫我宋茂响又踢出了一片场子,他们又开始眼红了,见天儿哈巴狗似的跟在我腚后,也知道称兄道弟了,也晓得喊叔叫爷了,杏仔,你想想,咱村里还有几个是好人哦,全他娘的是白眼狼呀,我拿钱买骨头喂了狗,狗还知道摇着尾巴给我看家护院呢?帮了他们,再叫他们合起伙儿来整治我么,门儿也没一点儿呢?
杏仔不让道,你也太把人看低哩,百家百姓百脾气,虽有些人是这样,可还是好人多嘛,像酸杏爷,像……
杏仔还要说下去,茂响一扬手,把饭桌上的酒杯狠狠地摔到地上,玻璃酒杯清脆的响声就如一声霹雳,把一家人震得一愣怔,柱儿的娃崽儿被眼前的阵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茂响吼道,杏仔,我给你讲,你可听好哩,这钱借给谁都成,就算埋进土里当肥料,扔进水里打水漂儿,我也由着你,就是不能借给果脯厂,一分钱也不行,你要是敢把场子里的钱拿出去买好,我可不依你。
杏仔被茂响激火了,尚显稚嫩的脸颊上绯红一片,一直红到了耳根子上,他气道,爹,你也太量窄太自私哩,光顾着自己,眼里就从没放进过别人,还能成啥大事吔。
茂响也被杏仔的话彻底激怒了,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杏仔,你个小兔崽子,刚叫你管了几天的事,翅膀就硬哩,就想飞了呀,敢教训起老子啦!还真出息你了呢?我的话,你也敢不听,还敢跟我犯犟顶嘴,是想找抽吧!
杏仔的眼珠子也红了,青筋暴跳,仰着脖颈子如斗恼了的小公鸡,他叫道,想抽我么,那你就打嘛,我就坐在这儿不动,让你打好了,自小到大,我还没尝过爹骂的滋味儿呢?现今儿总算尝过了,你再打嘛,叫我尝尝挨打的滋味儿是啥样呀。
茂响早就举起了粗壮的巴掌,巴掌还没落下去,听到杏仔后面的话,顿时停在了半空里,猛然,他又把巴掌狠狠地落下,重重地拍到了自己大腿上,发出沉闷又有力的声响,他哆嗦着骂道,杏仔,你滚,你滚,别再叫我看见你。
杏仔站起来就朝门外走,他随口说道,滚就滚,谁还情愿见到你呀。
满月撂下怀里正大哭的孙子,急忙随出去,想拉住正在气头上的杏仔,前脚刚踏进了院子,还没撵上杏仔呢?身后便立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是气疯了的茂响伸手把屋地上的饭桌掀翻了,地面上到处迸溅着油腻的菜汤和碗盘的碎瓷片。
满月吓住了,她收住了腿脚,不知如何是好,柱儿见此情景,也不敢多嘴,更不敢多呆,连忙带着秀芳和娃崽儿无趣地离开了老家,把茂响和满月俩人留在了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屋院里。
此事,并未就此不了了之。
当天夜里,茂响和满月足足吵了半宿,引得周边的邻居也没有睡好觉。虽然村人并不知晓两口子到底是为了何事而争吵,但都明白,肯定是件很大的事体,要不的话,从未出过高声起过高腔说话的两口子,在夜静更深的时辰,绝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争吵个不休的,有人想起身去劝劝的,犹豫再三,还是翻身躺了下来,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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