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既出影又出声的灰匣子新奇不已,现在,却早就习以为常了,因为杏花村里已经有了十几台电视机,虽说都是黑白的,毕竟对这么个灰匣子不再惊奇得要命,村里最先买上电视机的,还是跑货运的洋行桃子一家,直到他家的电视机放出影儿时,各家各户才逐渐买起了收录机来,而洋行家的收录机则已自动淘汰了。
四方买的的电视机是彩色的,这在杏花村中是头一份儿,村人都说,拎炒勺的四方,到底把端方向盘的洋行给比下去了,这话很快就传进了桃子的耳朵里,桃子曾有意无意地放出风来,说,不过就是十四英寸的嘛,改天,咱就换个十八英寸的,等于见天儿坐在家里看电影了,
隔着门窗,四方瞥见了杏仔,他高声叫道,杏仔,你来哩,我已把带电视的那间给你留着呢?菜也就快好哩。
刚说完,又瞥见了尾随在杏仔身后的银行,四方愣怔了一下,马上热热地问道,是银行兄弟呀,啥时来的,咱可有些日子没见哩。
银行局促地扯扯衣襟,不自然地回道,才到呢?就被杏仔拽来了,四方哥,生意好兴隆哦。
四方笑笑道,凑合,凑合呢?要不是有茂响哥和杏仔帮衬着,也难呀。
他的话,引得银行愈发不自然起来,他扭捏地原地站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如何安置自己。
杏仔佯装不懂,他说道,三叔,我俩先进屋里坐了,等菜上齐了,你也过来喝几杯呀。
四方忙道,你进呀,棒娃几个人早就来哩,都在电视间里候着呢?菜也就好哩,这就上呀。
杏仔拽着银行,进了堂屋内东头的雅间,里面已经坐了几个崽子,有茂林家的棒娃、四季家的冬至、酸枣家的晚生、茂山家的大路和茂青家的讲话,几个崽子正在热热闹闹地看着电视,见杏仔和银行进来了,他们都站起身来打招呼,又赶忙往正座上谦让,杏仔不客气地坐在了主陪的位置上,又让银行坐主宾的座位。
银行不坐,说,我是临时随伙的,算不得主宾呢?
杏仔道,论起来,你是长辈,这座位除了你,谁也没资格坐呢?再说了,俺们几个也是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凑了,他几个要宰我呢?有酒有菜招待他们,就算不错哩,哪还轮到他们坐主宾吔。
几个崽子只是笑,都不言语。
银行这才老实地坐下来,听凭崽子们开酒倒茶,递烟点火。
不一会儿,四方用红传盘把香气四溢的菜和汤一股脑儿地送了进来,桌面上立时热闹起来,碰杯斗酒的吵嚷声顶翻了屋盖,杏仔还拉四方也坐下来,硬逼着他一起喝酒,四方称,自己还有一大堆活计要收拾,他勉强喝了几杯,便匆匆地离席去了外间,不一会儿,四方又踅进来,送了两个肉炒青菜,说是银行兄弟头一回来坐,算是搭送的,不用记账,银行听后,便有些坐不住,却又不好当场表现出什么来。
推杯换盏之际,几个崽子的酒劲儿慢慢涌上来,一个个头脑发热,说话就显得随便又激进。
棒娃眼珠子红了,本身固有的匪气已经显露无遗,说话间,他就把不住口门儿,一个劲儿地宣讲自己在外闯荡的一些离奇经历,这些经历,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道听途说的,或者就是自己现编现卖的,没人能弄清楚,而且,他的兴致上来了,嘴里冒出的话就不太干净,有些骂骂咧咧的,让人心下胆虚得很。
晚生虽然比杏仔几个都小些,邪劲儿却不小,他浑身上下窜冒着一股子乖戾之气,一看就是争强斗狠的硬角儿,不比棒娃差多少,而且,他也绝不是个轻易服人的主儿,有着江湖老大的阴狠架势,
冬至一直是原先的那个样子,机敏又油滑,他不声不响地坐听几人胡吹海侃,手下的筷子却一直没闲着,杯中酒水的下降速度一点儿也不比别人慢,他至今还没有圆上穿军装吃军粮的好梦,又不愿意跟家人下地出苦力,就整日赖在三叔四方的饭馆里搭下手帮忙,兼带着学习一些烹饪技术,他不吃苦,学习又不认真,至今只能好歹地炒出几个庄户菜来,只要不炒夹生了,就算完事大吉,一些大菜、特色菜等,就是学不会,愁得四方直叹他的愚笨与懒滑。
席间,只有银行和大路显得老实而拘谨,银行是因了与崽子们没啥共同语言,崽子们讲说的事体,自己插不上嘴,只得闷声听人讲说,好在有杏仔在旁关顾着,时不时地主动跟他讲说些生意等类的话题,才使他不至于太冷落尴尬。
大路是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回了家,他姐紫燕上大学,并没有给他一丝儿地启发和影响,他还算本分些,不多言不多语,只是跟着杏仔蹭饭吃而已,言语举止间,更是显得老实本分,他一直在果脯厂里干活,心思却早就跑到了石子场里,但又惧怕茂响,因而,一下了工,他就跑到石子场里磨缠杏仔,希望叫他出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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