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一家人都在欢天喜地地筹备钟儿上学用品的日子里,只有杏仔一个人暗地里情绪低落,心事重重,他的心思,有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为啥儿而起的苦闷焦虑,直到茂响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失踪,再次回到了村子里,俩人在村西那条白石线附近遇见了,杏仔才明白自己苦闷焦虑的原因,那就是,他从心里牵挂着茂响,不放心茂响一个人独自外出飘荡。
那个时候,茂响依然带着蛇皮塑料袋子和锨镐锤子等物件,围着白石线乱转悠,杏仔远远地赶了过去,见到茂响的第一句话就是,爹,你这些天都去哪儿啦!几乎与此同时,茂响也是脱口而出地说出了同样的问话,且都是惊喜中夹杂着怨艾。
爷俩坐在山坡上,杏仔先把自己的行踪讲说了,他说,自己从银行的饭店出走后,便一直四处打探茂响的踪迹,他从镇子里到附近人气热闹的地方,又到了县城,在县城里打探了两天后,没有丝毫动静,便又在县城附近的几个镇村里探问,直到钟儿高考了,他才匆匆地赶到了学校,照顾钟儿的生活饮食,
茂响急切地问道,那你咋吃饭睡觉哦。
杏仔轻松地回道,这个时节,地里有那么多的吃食,哪能就饿着人了吔,睡觉更好办了,到处有闲置的场院屋子,再不行,还有大街屋檐嘛,说得茂响直吸冷气。
茂响疼爱地拍拍杏仔的肩膀道,傻娃儿吔,爹都这么大个人哩,早年间走南闯北地都惯了,哪就非要你惦记呀,你还小,今后可不敢再这么私自出去瞎闯哦。
杏仔揭他道,你咋儿一声不响地出去闯呢?连个音信也没一点儿。
茂响忽地就有了喜色,他指指身边袋子里装着的白石子,说道,崽儿,咱这回是坚决不出去瞎闯了,看见没,爹这回寻到了一个挣钱的大生意,就等坐在家里数钱就行了,哪儿也不用去了,今后,你就跟着我干,爹也好把你带出个人样儿来,这些年,爹亏欠着你呢?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杏仔不解地盯看着茂响,问道,啥大生意,就是这些破石子么。
茂响道,你可千万甭小瞧了这些石子,这可都是钱疙瘩呐。
杏仔说,不就是些破石子么,咋就会成钱疙瘩了呐。
茂响笑笑,说,等过些日子,爹开始动手的时辰,你就知晓了呢?随之,茂响又不放心地嘱咐杏仔道,这事还没实落呐,千万不敢说了出去,只有你知我知就行呀。
杏仔见茂响不再有独自外出闯荡的意思了,心下自然高兴,他便顺着他的话音回道,我不会讲的,到时,我就跟你干,看你的样子,这生意应该错不了的。
茂响又把话头引向了别处,问起钟儿的高考情况,还说,钟儿给咱老宋家挣了光露了脸,得备份厚礼好好诚待他。
爷俩的谈话融洽又温情,似乎俩人从来就是感情浓厚风雨同舟的父子,从没有过一丁点儿的芥蒂和隔阂,杏仔郁结了一年多的心空儿,忽然之间顺畅明朗了,一种少有的轻松愉悦感充满了杏仔的身心,让他飘然又跃然。
望着一蹦一跳渐渐远去了的杏仔身影,茂响摸出一支烟噙在嘴上,划了几次火柴,竟然没有点着烟,他的手微微地抖着,体内身外热热的,好像有一股暖流在他的身体里流窜不止,所过之处,留有说不出的舒坦和惬意,他的心一直在“突突”急跳着,不为紧张,只为激动。
他在心里叹道,天吔,崽子好容易诚心待我哩,是真真地开始认我这个亲爹了呀,好哦,好哦,我茂响不再孤单无助了,终于有了贴皮贴骨的帮手了呢?这么思想着,就有湿滑的东西凝结在眼眶里,闪闪流动,视线彻底模糊的那一瞬间,两串泪滴滚出了眼眶,扑簌簌地滚过了粗糙黝黑的脸颊,钻进硬扎扎的胡茬儿里,又润进了嘴唇间,茂响细细品咂着又咸又腻的味道儿,心里却是喜滋滋甜丝丝儿的。
他抬手把脸上的泪痕胡乱地擦抹了一气,抬眼看看身下的白石线,一股压抑已久的豪情壮志迅速充满了他的心胸,他盯看着山坡下高低错落的一座座农家小院,盯看着小院之间如蛛网般曲里拐弯又四通八达的街面上或隠或现地蠕动着稀稀落落的人影,又把目光瞥向村子东南角上那片高耸林立的厂房,他暗自发狠道,看着吧!我茂响不是松包熊蛋,过不了多久,杏花村的地面上,就会横着膀子晃着一个响当当的角色,他就是我宋茂响,
茂响的发狂发狠,并非没有底气和依据,这一年来,他到了一些地方,扛过重活,打过短工,最后,在市里的一家建筑公司呆了下来,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底,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差事,就是帮着照管工地上的建筑材料,当上了材料保管员,时隔不久,他便弄明白了一些建筑材料的来源和用途,渐渐地,他发觉,有些材料都是用一种白石料作成的,细问之下才得知,这种石料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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