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鼓瑟吹笙。
仆从门客流水般进出,端来各色佳肴,酒肉齐备,一点也看不出乘府的手头拮据。
只是这番好意注定无果。
慎行饮食清淡,李恪又惯例不吃大秦肉食,无论酒肉,转了一圈,最后都会落进沧海和蛤蜊的腹中。
慎行还偶尔饮两杯,李恪连酒都不饮,从头至尾,闭目养神。
这让陈馀的脸色很不好看。
“钜子,我处有大梁名厨掌灶烹肉,你与高徒……何以不食?”
慎行微微一笑。
“古者圣王制为饮食之法,曰:足以充虚继气,强股肱,耳目聪明,则止。不极五昧之调、芬香之和,不致远国珍怪异物。圣师之言,不敢不从。”
陈馀眼前一亮,当即坐正身姿,侃侃而谈。
“进食之礼,主人延客祭,祭食,祭所先进,殽之序,遍祭之。三饭,主人延客食胾{zì},然后辩殽{yáo}。主人未辩,客不虚口。”
慎行轻笑看向李恪,李恪正肃,朗声回应:“古者尧治天下,南抚交趾,北降幽都,东、西至日所出、入,莫不宾服。逮至其厚爱,黍稷{shǔ jì}不二,羹胾不重,饭于土塯{liù},啜于土形,斗以酌,俯仰周旋,威仪之礼,圣王弗为。”
大概是自觉被慎行轻待了,陈馀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冷声斥道::“长者举未釂,少者不敢饮。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
李恪微微一笑,大致确定慎行就是来带他踢馆子的。
“圣王为政,其发令、兴事、使民、用财也,无不加用而为者。故令无分长幼,凡贤而尊,不贤,何以为循?”
陈馀气得七窍生烟,重重一掌拍在案上,使堂下鼓乐骤停!
“末席二人,何以食不尽!”
李恪偷偷瞥眼去看蛤蜊和沧海。
蛤蜊正叼着一只生猪蹄子拼命啃,沧海的样子看着好些,不过他边上酒坛如山,短短时间,少说已经饮了五坛。
更重要的是,鼓乐停当,剑拔弩张,这些事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该啃蹄子依旧啃,该饮美酒照常饮。
真丢人呐……
李恪无可奈何,只能转攻为守,代臣作答。
“墨义也,墨者自持,毋强人,从善而欣,不从不怨。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可是仲尼之言,公莫非不知?”
陈馀吊起嘴角:“己不所欲,你是说,墨义不真,便是你这墨者也心中不忿?”
李恪哈哈一笑:“此己非我,乃是指公。公有学养,世人颂之,仍不免奢于酒肉,沧海与蛤蜊少通文墨,好些饮食,何过之有?”
陈馀笑得更欢了:“墨者不通文,便可不从义?”
“谁又说他们是墨者了?”
“他们……”陈馀的脸上一时精彩纷呈,张着嘴呐呐道:“此二人非墨?”
“蛤蜊从医,沧海从武,皆不通文,亦不从墨。”
“我在此招待钜子,又何来宵小之辈饮食!来人……”
“禀主人,左车至矣!”
陈馀刚要翻脸赶人,一得报,转怒为喜,他扭头看向慎行:“钜子,你有高徒,我有左车。如今左车至矣,你我复饮可好?”
这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李恪无奈看了慎行一眼,发现慎行面无异色,笑嘻嘻举爵,就宛如无事发生。
沧海又饮罢一坛,一抹嘴,黑着脸问李恪:“小子,他方才是不欲我等饮食?”
“该饮饮,该食食,又不曾有人赶你出去,你何必在意?”
沧海大点其头,一扬手唤来侍者,志气昂扬,再要五坛……
不一会儿,从人身上扛满酒坛,引进来一个清清爽爽的深衣青年,方面浓眉,神态儒雅,乍一看,居然和李恪三分相似。
陈馀大笑离席,拽着青年的手来到慎行案前:“钜子,此子便是左车,风华之年,才学不凡!”
慎行细细打量一番,矜持地点了点头:“君子如玉,如切如琢,果真是一表人才。恪,来见过学兄。”
李恪当即离席,长身一揖:“雁门学子恪,见过大兄。”
左车端正回礼,直起身探求地望向陈馀:“陈公,这位少年……”
“此子名恪,乃是钜子高徒,武安后嗣,说来与你槐里主家同族而出,可算远亲。”
李恪奇道:“大兄也是李氏?”
陈馀遗憾道:“左车学不落于人后,奈何家世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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