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征战得来的一切在这场大败中尽数付诸东流，同僚的挤兑排斥，家族的殷切期望，这都让此时的杜焕对未来感到迷茫。
他知道倘若现在自己执意回到洛阳，那毫无疑问的无论是宗室亦或外戚们都不会放过自己，他不但是棋子更是最好不过的替罪羊，自己生还的消息一旦传出甚至还可能连累到本就处境艰难的家族，如此想来倒不如当夜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想到这里他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过一旁的张景宗却早已察觉到了这位虎贲校尉心中的愤懑与不甘，他知晓要想真正留下这员被自己所看重的虎将仅仅倚靠须卜鹿姑的小打小闹是行不通的，自己需要做的是真正切入其内心抓住对方所渴望的。
只是空口无凭，而此事也宁缓勿急。
“杜大哥，你还记得牒云赫吗？”
张景宗背靠城垛手掌轻轻磨砂着数十年来无数流失刀剑在此刻画下的印记，曾经作为拱卫平城直面草原第一道防线的六镇如今也终于迎来了使命的最后时刻，从柔然人南下的那一刻开始便是中原风起云涌之时更是他拓跋氏从皇权神坛跌落之日，往后六镇便只是六镇。
说完这话眼见对方稍稍一愣，张景宗也不由摇头苦笑，看来这位虎贲将领起先还真未将自己这群镇将军主放在眼里啊！
对此他只得略是提醒道：“牒云赫，柔玄镇将，和我们一同受命前往赛音山达的那位。”
“柔玄镇将牒云赫......原来你说的是他，我记得此人，只是当夜遭柔然袭营时他分明是率本部军士朝南突围了，怎么你有他消息了？”
听张景宗这么一说杜焕倒是有了几分印象，不过当夜情况混乱局势危急杜焕率虎贲向北牒云赫带镇军往南，两人虽是一南一北分头突围，但显而易见的柔然那晚是将重心放在了南边这也才给了张景宗杜焕两人成功突围的机会，因此在他眼里恐怕此人十有八九已是葬身戈壁。
眼下听闻张景宗提起此人他自是有些疑惑，难不成还真给这柔玄镇将杀出去了？
不过张景宗却是否认着说道：“情况很复杂，谁也说不准，所以我准备即刻出发去一趟柔玄镇，杜大哥，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去柔玄镇？景宗你不怪我多言但眼下柔然贼子时刻可能南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离开怀荒恐怕不太好吧。”
“怀荒柔玄同气连枝，互为照应，越是这样的危急关头我越要去亲眼看看才行。”
面对杜焕意料之中的忧虑张景宗显得十分平静，的确，柔然时刻都可能携兵锋而至，自己此刻离镇显然并非上佳之选可柔玄在地理位置上对于怀荒太过重要，若是两镇之一有所闪失柔然都能长驱直入攻打平城，继而彻底将剩下那一镇封为孤城。
这绝对是张景宗所无法接受的，要知道现如今怀荒镇中存粮已是不多，幸得镇将于景消失后张宁做主打开了军镇粮库这才又能再勉强支撑几月，而几月后若是柔然兵锋不减那便只能宰杀牛羊可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张景宗此刻所谋的又怎会仅仅是眼前所能看到的威胁呢？
要知道在柔然离去后可是还有那六镇叛乱等着他！
将这些念头想得极为透彻的张景宗已是打定了主意，而见到他坚定的神情后杜焕也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随即应道：“既是如此，我便陪你走上这一遭！”
“好，我们即刻出发，快去快回！”
张景宗见对方答应不由露出欣喜之色，身为虎贲校尉的杜焕无疑是在说服力亦或是威慑上都远高于只是担任军主的自己，再者此行自己注定将轻装简行，兵力捉襟见肘的怀荒镇可是再挤不出更多的人来了，因此有杜焕随自己前往张景宗的把握自是大了许多。
可就在二人刚刚从戍堡而下时远方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号角之声，接着便是镇街之上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鸣锣声！
这是怎么回事！？
张景宗闻声一愣，旋即面色便立时阴沉下来，抬头望去只见北侧草原狼烟滚滚那显然是仅有的两处哨塔所放出的警讯！与此同时所伴随的更是恍若大地的震颤之音！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极度震惊之色，他们对于这号角声不会有丝毫陌生，要知道在前些狼狈奔逃的时日里这可几乎就是他们的梦魇，因为这正是柔然人的进攻号！
果然，仅仅片刻后从天际边缘便涌出了一支密集的黑线，像是潮水般汹涌而至！
柔然人来了！他们竟是如此突如其来！！！该死，哨骑呢！？为什么都已经到了眼前哨塔才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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