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一股巨力从侧面撞了上来,权策脚下无力,撑不上劲,横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又在地面上打了数个翻滚,才稳当下来,全身各处生疼,尤其是膝盖,针扎一样。
“嗤,这就是姑祖母称赞的雷部正神?”撞他的少年,跟他差不多大,穿着玄色骑装,大咧咧俯视着他,充满不屑。
“三郎休得无礼,他是千牛卫”有个中年出面劝说,拉扯他离开。
“千牛?像他这样的牛,真来一千头,我也不怕”少年兀自不服,抬起脚踩下来,鹿皮靴正中面门。
“天后有令,宣左千牛卫羽林郎将权策入侍”金銮殿门开,小太监传旨,权策脸上已经被踩了好几脚,口鼻处鲜血横流。
“三郎”中年人用力把少年拉开,权策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转身领旨。
“权将军,三郎嗜好角抵,刚才只是听闻将军大名,一时技痒,并无恶意,请莫要多言”中年人叫住他,神色阴晦。
“不敢,是末将武艺不精”权策领教了武家子弟的跋扈骄横,嘴巴上只有服软,掏出锦帕,把脸上拾掇干净,才进殿门。
上官婉儿罔顾礼仪,径自迎了上来,拉着他到武后面前,“大郎快来,天后要欣赏你的画技,前日你给二郎画的那种,给我画一幅”
权策微微吃惊,环顾左右,失礼的不只是上官婉儿,不管是白身的文人还是翰林学士,各自饮酒唱和,高声喧哗,挥毫泼墨,出了精品就上前请天后鉴赏,并不拘泥。
权策往上首看了一眼,武后侧卧,右手撑着额角,左手拿着一卷纸张品评,一腿支起,一腿平伸,写意而又霸气,眼光一转,又对上武后的凌厉视线,赶紧低头避开,“臣领旨,不敢劳烦待诏,臣可凭印象作画”
这里没有炭条,也没有画架,让上官婉儿当模特不现实,让武后等大半个时辰更不现实,将就毛笔墨汁,画一幅国画交差就是。
权策埋头在自己的小案后,快速勾画,正中一朵睡莲,根系绵延,牵扯下方芸芸众生,一团烈火包裹成呈莲台形状,纸张边际,一个佛陀侧脸,横眉立目,整张画写意连贯,一气呵成。
半柱香的功夫,就涂抹完成,捧过头顶,“小臣涂鸦之作,请天后垂鉴”
手中一轻,一抹紫色映入眼帘,权策垂头更低。
“此画何名?”清越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佛怒火莲”权策回答,年轻人们喜欢的某个游戏中的技能,后来发展成纹身,他赶时髦,画过一段时间。
“敢问小将军,佛为何怒?”翰林学士中走出一个老者,抽冷子插嘴问,气势汹汹。
“因为世间有妖魔”
“你可知有何妖魔?”
“不知”
“不学无术,胆敢手绘浮屠,这不是亵渎么?下次雷殛,小将军能幸免否?”老者满面怒气,咄咄逼人。
权策讷讷无言,冷汗湿透中衣,刚才翻滚受创的地方被汗水一浇,痛痒难忍,酸爽至极。
“浮屠乃天下大道,朕允你自圆其说,若不能,自有刀斧为你而设”武后自称一改,殿中为之一肃,所有人正襟危坐,恭谨有加。
权策咽了口唾沫,额头青筋暴跳,他对古文学涉猎不多,经书也才翻了没几页,知道些口口相传的偈语,也不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再让人抓到把柄,小命交待矣。
空气沉凝良久,权策鼓足勇气仰起脸望着武后,口中念叨,“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武后也在看着他,视线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看到伤痕印,凌厉的浓长眉皱了皱,有一点怜惜之意。
权策汗毛炸起,心中恶寒。
“还算有些见识,不过一知半解”武后拂袖转身,教训的口吻稍稍转柔,“给假一日,赐御马一匹,退下”
“谢天后”权策快步倒退出殿门,连伤痛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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