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外戚干政之故,大明的驸马不能是公爵勋贵,也不能是朝廷命官。因此,一但被选为驸马,她儿子的朝堂路也就断了。
驸马听来好听,不过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职罢了。一个不能和自己的妻子吃住在一处,不能施展抱负,甚至稍有不当就会被皇帝斥责被人耻笑的男人,活着并不比死了好过。
正望着冰凉地面出神之际,头顶声音又道:“这两个谁做驸马,你且选一个吧。”
温婉自嘲笑了笑,这一刻万念俱空:“公主金枝玉叶,臣妇两个儿子却是肉身凡胎,臣妇以为犬子与公主殿下并不相配。况且,关乎犬子的终身大事,臣妇还得问过家里夫君的意思。”
头顶的声音不辨喜怒,温婉听来却觉头皮发麻:“如此说来,无论是哪个,你都不愿?”
温婉点头,声音坚定无比:“是,臣妇……”
几乎是在那个“是”字落下的同时,皇帝便“啪”地搁下御笔打断了她的话:“哦?这么说自小被朕捧在手心的公主你林家是看不上了?”
温婉只道:“臣妇不敢,只是于公臣妇还想两个儿子继续为国效力,为大明尽忠;于私臣妇两个儿子年岁还小,臣妇还想再相看几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这事尚不着急。”
头顶威严的声音冷了下来:“忠心二字不是靠上下嘴皮一碰闲说来的。”
温婉将头贴到地面,轻声道:“皇上说的是,因此臣妇大儿在这冰天雪地之际不远万里去江浙赈灾,救万千难民于水火;臣妇小儿每日早出晚归掌理京城兵防诸事,推判狱案,使得天子脚下治理有序,百姓安居乐业。”
饶是天顺帝喜怒不定已久,听得温婉这般皮厚的说法,也不由呼吸滞了滞。
司马这个空有俸禄没有实权,只无所事事用来收缴她儿子兵权的虚职,竟在这妇人嘴里成了个劳心劳力的要职。
那妇人却还道:“臣妇以为儿女谈婚论嫁之事当属家事,皇上为国君亦为人父,却只宣召臣妇进宫商讨或是而非下旨赐婚,应是同臣妇一般认为此乃天家家事而非国事,既是家事自谈不上忠心二字。”
天顺帝笑:“果然是市井妇人,做事全凭一腔意气。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那两个孩儿想想,为你林家考虑一二。”
温婉抬起头,看得那隐现不耐烦的天子一眼才道:“请恕臣妇愚钝,竟不知陛下这话是何意。为林家考虑,敢问皇上我儿为驸马,于林家有何好处?我儿不为驸马,于林家又有何害处?
难不成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嫁个女儿还要动辄以旁人阖家荣辱性命相威胁不成?”
天顺帝一噎,好半晌才道:“好好好!好得很!是朕小瞧了你,你既要圣旨,朕便给你圣旨!若你林家敢抗旨不尊,且小心你们的脑袋。”
温婉看着那双寒冰般的眼睛:“哦,那臣妇就在家等着杀头了,臣妇告退。”
说完也不管天顺帝如何青筋暴露,那面生的太监总管如何手忙脚乱,径自起身走出了乾清宫正殿。
待出了乾清宫的大门,温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那听得乾清宫摔杯子摔碗的小太监也战战兢兢催了她半会儿,她才提步扬长而去。
至于那时刻盯着乾清宫在关键时刻却无影踪的钱氏的召见,温婉只冷笑一声,当作未闻。
寻常时候旁人帮你一把或许不难,但涉及自身利益时想让旁人拉你一把,却是难如登天了。
坤宁宫里,得了太监报的钱氏,待人退下后,才与身侧大宫女道:“青鸳,你说这事会不会就如此了?”
青鸳低头,恭敬朝钱氏道:“这么多年下来,奴婢从未见过林温氏真正和哪一位低过头。”
钱氏淡淡一笑,也是,那妇人的柔弱恭顺从来都是装出来的。她那刻在骨子里的尊严,谁也踩踏不了。
温婉一出宫门,朝候在宫门口的方婆子耳语几句,等方婆子听完点了点头,她才捧着暖炉上了轿。
到家时已近傍晚,候在林家的渠侯二位夫人笑:“再不回来,我们可要打发人去宫门口寻你了。”
“皇后娘娘那里得了株人高的珊瑚,召我去瞧了瞧,那颜色鲜艳好瞧得紧。”温婉如是道。
忐忑不安的两个妇人这才放下悬在喉咙口的心,笑道:“原是为这事,看来婉姐姐很得皇后娘娘看重呢,倒是我们白担心了!”
见温婉笑而不语,渠夫人又道:“你也累了,快去梳洗歇着吧,我们这就回去了,改日再上门叨扰。”
待到门口时,又说一句:“这大冷的天儿。”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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