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安静地坐在饭厅里,吃着寻常人家里常吃的白面条。
在宫里的时候,吃惯了那些精美的菜肴,吃不到这样普通的面条,卫卿却觉得有滋有味。
然后殷璄吃着吃着,发现卫卿不动了,盯着他的碗里。
殷璄便也盯着自己碗里,道:“怎么。”
卫卿道:“我能尝尝你的么,我觉得你碗里的好吃一些。”
殷璄无语,动筷子把自己的面挑了一些进她碗里。卫卿看着他的手,两根筷子在他指间游刃有余,手指上的骨节非常的匀称而有力。
他挑着面还没放进卫卿碗里,卫卿就按住他的手。
殷璄看她,她心安理得道:“多了,我吃不完。我就尝尝你的,少许即可。”
殷璄又换了少许,才再放进她碗中。
卫卿口渴了,端起先前的一杯茶便喝。
在她进厅之前,这里只有殷璄一个。因而下人上茶时也只给上了一杯。
于是卫卿和殷璄就一个茶杯各喝了半盏温茶,又重新添上热的。
卫卿闲聊道:“明日我去卫家把东西搬出来。”
殷璄随和地问了一句:“人手够不够?”
卫卿失笑,道:“我东西不多,除了我娘的牌位,总共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我和漪兰两人就够了。”
她还不想大张旗鼓地到卫家去搬东西。这个新家,在她正式另立门户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明日卫卿打算先把她娘的牌位接过来,剩下的当然挑轻便值钱的带走。
两人简单吃完了面条,灯火安然,她神色亦是安宁,却掩盖不住面容上淡淡的疲色。
殷璄没在这里久留,起身离去。
卫卿送他到庭院。
今夜晴朗,夜空无云,星月流辉。
月色将院中的景致描绘出婆娑的光影。一阵风浅浅吹来,卫卿抬脚踱下屋檐下的几截台阶时,被风扬起衣角。
到了这新家里,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放松,身上一身太医服没来得及换,但头上的帽子早摘了。乌发散肩,起风时,她随手拢了拢耳边的细发。
空气里有一阵清浅的花香。
卫卿站在树影下,仰头而望,眯着眼道:“隔壁这一树梨花伸过墙头了。”
那阵香气,正是梨花的香气。这时节全部盛开,月色下洁白如雪。
梨树常年无人修理,长得颇为恣意。有几股枝桠已经越过墙头,枝头上俱是沉甸甸饱满的梨花。
光是看这院里的几枝,便可以想象隔壁那满树梨花的全貌有多么漂亮了。
殷璄顿住脚,回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梨花,面无波澜道:“若是觉得碍事,明日让隔壁砍了。”
卫卿道:“要是半棵梨树都伸了过来,为了安全着想许是得砍了半棵,但只有几枝,正是一方好景致,你砍它作甚?”
话音儿一落,随着风起,那枝头上细碎的白色梨花瓣款款簌簌地往下落。
卫卿抬头看殷璄,见那梨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冠帽和衣上。这人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悲悯慈和的样子。
他衣襟交叠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浑身上下,都严谨到找不出分毫瑕疵和散漫。
卫卿站在他身前,微踮起脚,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了他肩上的落花,声色平和道:“明晚上殷都督若是有空的话,过来用晚饭吗?当我感谢你。”
殷璄低眸看着她,蓦然想起去年初雪夜下,她为他拂去肩上落雪,在他怀里留下一抹唇红的时候。
片刻殷璄嗓音有些低沉,只与她一人说话,道:“明晚再看,有空我直接过来。”
卫卿笑着点头,道:“好。”
殷璄转身走,道:“不送,我走了。”
卫卿站在他身后,微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
她忽然又想起来,道:“殷都督,上回在藏书阁我掉了枚细簪,你可有捡到?”
殷璄步履沉稳自若,未有一丝停滞,回答:“不曾。”
殷璄走出了宅院,管家与他道别后,就关上了宅门。
随后殷璄从后门进了大都督府。府里的管家殷勤地跟在他身后,问:“大都督今夜可要宿在家里?”
殷璄随口道:“宿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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