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碧如洗,金黄色的稻穗在阵风吹拂下,犹如波涛一般起伏。
地里的农人正在挥汗如雨地忙着收割,然而,别说唱首山歌,大多数人就连喘口气说话的功夫都没有。除了偶尔飞过聒噪一下的鸟儿,只有那沙沙的收割声。
一旁的通衢大道上,一行七八个衣衫鲜亮的骑马护卫,正簇拥着一辆清油车缓缓而行,显出了那么一股不慌不忙的悠闲。
车厢中摆着冰盆,却依旧有些闷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自始至终一只手将窗帘打起一半,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农人辛勤收割的农忙景象,根本连看也不看对面那个中年文士一眼。
她一身彩绣辉煌的大红绉纱衣裙,乌黑油亮的发间,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支金步摇正颤颤巍巍,金叶做的蝴蝶仿佛正在金花丛中嬉戏,追逐簪尾那颗熠熠生辉的南海明珠。
腕间一对红玉镯,衬得她白皙的肌肤犹如凝脂。
和这一身华服美饰相得益彰的,是她那一张艳光逼人的脸。
作为赵国公朱泾留在京中协助料理内外的同姓幕僚,朱公权知道今天的任务有多棘手。毕竟,赵国公明明有两个儿子,却把朱莹这个女儿宠到了天上。想到之前一路都是这般相对无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试图尽最后一点努力。
“大小姐,最近府里是什么状况,你也清楚。老爷战事不利,大少爷和麾下兵马又失去了音讯,朝中不少对头正磨刀霍霍,二少爷他为了保住这家业,不得不拉拢人。如今他想结亲兵部陆尚书,那也是……”
朱莹倏然转头,满脸的轻蔑:“保住家业?他从前斗鸡遛狗的时候,何尝想过上进两个字?爹是不是诈败还说不好,大哥也不过是暂且没消息,他就敢打我的主意!”
“我知道大小姐瞧不上陆尚书家里那个娇生惯养的幺儿,可难不成就相信太夫人说的所谓婚约?老爷一向疼大小姐,怎么会把你许配给一个长在乡下身世不明之人?更何况,太夫人拿着婚书,却又不给大小姐和二少爷看正文,真假如何尚未可知。”
朱莹摔下窗帘,不耐烦地冷笑道:“陆家那个猪头文不成武不就,沾花惹草倒是娴熟,每次看见我就露出垂涎三尺的蠢样,我恨不得踹翻了他暴打一顿!还想娶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说,我可没答应祖母要依着她那婚书嫁人,只不过是来看看!”
虽说知道朱莹未必对那个乡下未婚夫有好感,朱公权还是力求加深她的认识:“就算婚书是真的,老爷多年决口不提,也许心中早就后悔了。大小姐从前在府里何等金尊玉贵,难不成今后就要生活在这乡间,管着一堆乡下泥腿子,日日和一群不识字的农妇打交道?”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起靠自己这边的窗帘,见咫尺之遥的田地里,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青布衣衫的农家少年正背对自己站在田埂上,手拿一把稻穗招呼几个赶过来的农人,他突然开口吩咐外头车夫停车,随即便伸手指着人,试图借此人来开导朱莹。
“大小姐你看这农家子,长于乡间,目不识丁,不懂何为诗词歌赋,整日来往的也就是些农夫山民,贩夫走卒,日后能得一个温饱便心满意足,一辈子走不出田间地头。而他是农家子,他儿子也是农家子,他的孙子还是农家子。长于如此农家子之中,怎能不庸碌?”
水田之中,背对马车的张寿完全没想到,路旁边经过的马车里,突然有人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对自己品头论足,指斥他目不识丁,还来了这么一番简单粗暴的出身论。
哂然一笑,他便头也不回,慢条斯理地念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
一首之后,他又背了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听到背后再没了声息,他就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背:“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马车上,朱公权哪曾想被自己讥嘲目不识丁的农家子竟然连背三首诗,反过来笑话他不读书,一时间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再加上朱莹面露讥嘲,他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张寿说完便摘下斗笠,转过身正对着马车,就只见车窗除却一个面色铁青的中年人之外,一旁还有个美艳绝伦的红衣少女。四目对视,他就只见那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当下便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笑容。而他这一笑之后,对方就非常明显地呆了一呆。
朱莹确实没办法不发呆。她在京城时,上至深宫大内,下至权贵府邸,就连青楼楚馆也曾女扮男装去见识过,街头更是打马飞驰惯了,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她可以保证,她见过的所有适龄少年加在一块,也挑不出一个如眼前这乡间少年这般出众的。
明明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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