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正专心学唱歌时,我感到了窗户上有些异样。顺着望过去,才看清那是一张人脸,贴在胶带粘补的玻璃上。他的眼睛很亮,以至于透过玻璃我都能辨清他在看什么。他在看讲台上领唱的人,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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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级的胡老师甚是喜爱我,她激动不已地我父母说,你们的克克是个天才!
我们家冷不丁蹦出这么个天才。
事出有因。一年级的语文考试,最后一道题目是看图写话,是这么个说法,实际上相当于小作文。图有四幅,描述的是一个一年级的小朋友在雪地里扶起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小朋友助人为乐。我跟其他人一样,用那几个学过的字编了几句对话,冒号、引号、感叹号用得一丝不苟。不同的是,我把那几句对话分成了两段来写。
胡老师很吃惊:还没接触过作文,你就知道怎么分段了?!
原来那叫“分段”。这么点灵感并不是什么天才表现,全归功于整天有事没事瞎翻家里的书,书翻多了,尽管不识字,还是能记住点什么。
听了胡老师的结论,母亲一喜:你以后别当空军了,去当个作家!
什么是作家?我不理解这个新名词。
作家呀,就是写书的,写来给别人读,还能赚钱!母亲解释道。
对于赚钱,我并不在乎,要命的是,“写来给别人读”,这个诱惑紧紧抓住了我。这不是我终日梦来梦去又讲不出来的心愿吗?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
坦白地讲,母亲对我的期望像梦一样脆弱,一触即碎。她毫无凭据地自我暗示她的孩子将出人头地,但这种暗示充实不了她内心的空虚。上大学,对她,对全村的人,都是谣不可及的事情。在他们心里,大学生只能够出在官府之中,富人之中,投胎在乡巴里的孩子都是被老天爷筛选出来的那部分,剩下的没出息的命。母亲无法改变孩子们所面临的处境——严重的营养不良、艰苦的读书条件、将来昂贵的学费——但她在尽力改变孩子们的心态,使他们变得不平凡。
母亲长在我们耳边叮咛:你们俩是最出色的孩子,将来一定能成就大事!
她教我和宇儿唱歌,唱她那悠远的山歌,还唱《信天游》。《信天游》这支歌是读一年级时母亲一句句教会的,至今难忘。母亲唱: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山丹丹花开花又落/一年又一年……
你听过它没有,它的歌词是那样美,旋律又是那样美,像倾诉,像回味,爱恨交加,揉杂一团。我爱听这首歌,里面不再有毛主席、*,它有的是山谷、大雁、小河、山丹丹花……
我想问母亲,歌词是谁想出来的,张了张嘴,没有问。一定是作家,我想。
学校里没有音乐老师,课程表上只有语文、数学;数学、语文,轮流着来。一次,六年级的男老师突发兴致,把学校那唯一的一架钢琴抬到我们的教室,兴冲冲地宣布要教我们唱歌!同学们高兴极了,高兴惨了,激动得一个个“啊、啊”直叫。胡老师叫我们背着手,坐直,我们就那样做,连最捣蛋的几个男孩子都坐得规规矩矩的。钢琴声起,男老师唱——学习雷锋好榜样。一句唱完,他喊“唱!”我们就跟着唱起来,五六十个人的声音合起来,淹没了钢琴声。那个男老师可能只会滩几支简单的歌,却骄傲得已经不行。他的琴弹得短促而无力,粗关节的手指生硬地捣着那两排黑白相间的键,弹“学习雷锋好榜样”时,弹出来的声音跟我们唱的一样,单调。但在我们心中,那是亲耳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天籁一般!
“学习雷锋好榜样”我们唱了一下午,男老师弹了一下午。我们唱得太投入,结束时才发现早已口干舌燥。胡老师领头鼓掌感谢,我们跟着一齐拍巴掌。男老师满意地咳嗽几声,去合琴盖。看到他这个动作,我突然就举了手。
“林克克,有什么事?”胡老师问。
我从后面站起来,大家一齐把头扭向我,我猛然间后悔了,脸开始发热。
“有什么事说吧。”那个男老师插了话。
我就说了:“我想……我想唱个歌。”
我相信声音小得只有自己会同到,但不料所有人都听到了。
“你想唱什么歌?”男老师问。
“信天游。”我看着他的眼睛,放松了些。
“信天游?”他皱了皱眉头,目光又落在钢琴上。我猜想他是没听过这样的歌。“今天……你先别唱了,时间晚了。”
我一松气,准备坐下。这时,胡老师觉得很有兴趣,说:“没事。你唱来听听。”
我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该听谁的。
四四叫了声:“克克,唱啊!”她这么一叫,我心里踏实了,扬起脖子就唱了起来——“我低头——”
“停!”胡老师叫停。
我收了声,心想完了。
“站在讲台上唱。”胡老师招了招手。
我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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