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从阮仙琼的病房里走出来,眼睛不自禁地红了。
邹南在外面候着,但张彬已走了。邹南讲:“张经理说先回去处理仙琼阿姨医疗保险金的问题。”她叹气,“刚才医生说了说治疗情况,张经理才会头疼。许多治疗用也不好,不用也不好,有些不能用社保卡扣的。这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莫向晚用邹南递来的纸巾印了印眼睛,醒醒鼻子,这时是不能再伤感下去的。她先打电话给电视剧的监制,该片由电视台投资,总是能讲一些旧情的。
但监制也在为难,说:“小莫,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如果只是一般的跌打损伤,我们绝对不赖帐。”
他放着半截话没有说完,莫向晚话头能醒话尾,一想心头更难过。眼前的医疗费只是头一宗问题,如果阮仙琼长久昏迷,后头后续的医药费、住院费包括她儿子丁丁的生活费才是大问题。
监制讲得直率:“这样好不好?除开医保,你们于总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总之我言出必行,你放心。”
这样湿手搭面粉的事,他是预备同于正共进退了。莫向晚只好先说:“好的,我明白了。”
莫向晚握着手机凝思片刻,先吩咐邹南:“这里请一个护工好好看护仙琼阿姨,我要去一趟阮家。”
邹南了解,并吁叹:“是啊,仙琼阿姨一倒,家里的丁丁就没人管了。”
最最艰难的是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阮仙琼家计负担重,但也聘了计时保姆做工,但丁丁情况特殊,一直以来很少有保姆能长期坚持。莫向晚就怕此时的丁丁无人照顾。
她先匆匆去了阮家,果然保姆已经不在,而在的那一个人让莫向晚吃了一惊,竟然是公司里做清洁的冯阿姨。
冯阿姨已照顾了丁丁午睡,正在客厅里擦窗门。她见莫向晚来了,羞涩地笑笑,请进来倒了茶,讲:“我向人事部请了假的,阮阿姨这里需要人,我来搭几天手。”
冯阿姨在公司里做清洁工好几年了,莫向晚从不曾听说与阮仙琼有什么交往,却在这样困难时刻,施予这么微薄又珍贵的援手。莫向晚太震动了,一时竟不能言语。
反倒冯阿姨解释起来:“刚来公司做的时候,我老公正要做一个手术,是阮阿姨借了钱给我。阮阿姨说‘人生没有什么坎子过不去’,我只希望阮阿姨能过了这道坎子。”
莫向晚只有默然许久。
出了阮家,她径直去了一次他们小区里的保姆介绍所,物色了好几个保姆,但都是不太定性的人,一听说东家家里有个智障儿子,都打了退堂鼓。
末了莫向晚接到管弦的电话,管弦问:“你们会不会设一个帐号?我想打两万块钱进去。”
莫向晚说:“我代他们母子谢你的燃眉之急。”
“于正不准备管?”
“我还没有和于总通过电话,晚些时候再汇报,现在张彬大概正和他说着。”
“你知不知道仙琼阿姨的存款有多少?”
“她一直以儿子为重,我想丁丁的生活费她应该是攒了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但是丁丁没有人带了。”
“我想明天找一个合适的养老院,跟人家谈谈情况。”
管弦说:“这条路子可以试试。旦夕祸福,人倒霉的时候只有更倒霉,仙琼阿姨这一辈子太气弱,什么都不争,不争事业不争老公,最后落得孤儿弱母,惨淡收场。”
这天气候不好,莫向晚心情早就由浓转黯,听得管弦说这样的话,意外刺耳,聊赖地应付一句:“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以此结束对话。
天也跟着黯淡,无端端起了风,瑟瑟地透着冷。秋夏转换,太过无常。
莫向晚回到新村里,在楼房下静定地站了片刻,风吹到她的身上,她方觉秋天真的来了,竟是冷到她无法抵御。
她提了一提精神才上了楼,没什么气力掏钥匙开门,想想莫非应该在家里,就摁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莫北,他穿着那件同莫非一样的t恤,挽起了袖子,好像才干完活儿的样子。他说:“时间正好,可以吃饭了。”
他背着客厅里的灯光,好似背负了一身阳光,莫向晚竟能感到他身上的暖意,忽然很想靠近。但这须克制,她弯腰脱鞋佯装。偏今天穿的是跑鞋,鞋带系一个死紧,她解了几次都解不开,干脆蹲下来解,解开以后再猛地站起来,速度太快以致头晕目眩。
她太习惯这种感觉,每当工作太过忙碌,抑或是学习用功过度,她会有短暂的心情抑郁,之后会因短暂缺氧导致晕眩。体检时候,医生说这是压力过度。她笑笑,自己意志力强,能在晕眩时自我调整,总能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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