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方靠在一家当铺的廊下歇脚,平日里发白的脸色被晒得有几分通红,头发束起,在发顶结了个木冠。
傅惟慈远远地瞧见他用帕子擦着额间的汗,一身白布衣裳洗得发黄,虽是如此却仍阻挡不住他浑身上下淡然的书卷气。
她牵着胖小子的手有些冒汗,不知一个泥人得多少钱......这应该算是闯祸了吧。
方才还想着给季老太太买块新的布,再给季方买块新的磨石,如今又要掏钱赔别人的东西。
傅惟慈心中有那么一点内疚,她深知这内疚的根源在于她自己还不是真正的季家媳妇,白吃白喝还要给人家找麻烦。
真是该死。
季方早就看见她领着一个胖小子靠近,那孩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徐徐走近问道:“你欺负人家了?”
傅惟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不小心把他的泥人碰坏了。”
季方蹲下身望着小胖子豆大的眼睛:“在哪买的?”
“在那。”小胖子指着右边的路口,小脑袋一歪又道:“我不要泥人了,我想要那个。”
季方顺着他胖乎乎的小手望过去,心下登时凉了半截,那是一家卖手工木雕的店铺。
一个泥人没多少钱,可一个手工雕刻的木头人就很值钱了,他兜里剩下的这点钱根本不够。
他正愁眉不展,傅惟慈却高兴地笑了两声,狡黠窃喜的眼睛闪着光,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发道:“这有什么难得?姐姐亲手给你做一个,保准儿比卖的还好看。”
季方想这丫头莫不是疯了,雕刻之物的精华在于活灵活现,错一分差一毫都失了神韵,也正是如此才这般价高。
而且她双手嫩得哪里像拿过刻刀的样子,忙起身拽了拽傅惟慈的衣袖:“别乱说话,我想办法给他买。”
实在不行只能找黄大爷借点钱,回去再还就是了。
“不用买,我真的会雕刻,只是打磨木头费事些,咱们直接去那买块未雕的。”傅惟正乐不可支,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
真是省钱了,一块木头又花不了几个钱,肯定比泥人还便宜,她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牵着胖小子的手就走。
“姐姐好棒,姐姐好厉害。”胖小子连连拍马屁,扬着小脸撒娇道:“姐姐,我想要个小兔子,你会吗?”
“会!”傅惟慈干脆利落的应下。
这有什么不会的,她的爷爷就是传统的手工艺人,别说泥人,就连金银上的花纹都能雕刻。
她从小学到大,去年的金镂fèng huáng还申请了专利......如今作品还摆在爷爷的那家小店里。
想到此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记忆中那家点着昏黄灯光,橱窗里放着半人高的福禄寿喜娃的小店,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进了店,傅惟慈便唤着伙计买打磨好的木头,伙计腿脚极快,很快就从框里捡了一块递上去:“三十文钱。”
季方的手探进衣袖内拿钱,却被傅惟慈按住,只见她笑眯眯地说:“你看着这样成不成?我给你们店雕一个,这块木头你免费送给我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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