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决在相府后门勒缰下马,早有下人上前将马牵去马厩照料。
相府大总管迎出来,两鬓斑白,脊柱微拱,毕恭毕敬叫了声“二少爷”,用的还是尉迟决在府里时的称呼。
尉迟决爽朗地一笑,道:“乔叔身子不好,何苦出来,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乔总管待尉迟决走进了府,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二少爷这许多天没回府,相公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个疙瘩。”
尉迟决皱眉,道:“大哥如何他倒从来不理会,独独要盯着我。”
乔总管在后面发出苍老沙哑的笑声,道:“二少爷如今是大将军了,怎么还似小时候那般,净说些任性话。”
尉迟决朝内堂后寝走去,步子很大,边走边问:“老爷睡下了?”
乔总管道:“相公在中厅见客。”
尉迟决脚下一顿,回过身子,道:“这么晚了有谁要见?”
乔总管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此次赴礼部试的一个举子。”
尉迟决眸子一暗,身子一转,脚下已快步朝中厅方向挪去。
沾染微尘的布靴轻轻踏入中厅侧门,尉迟决身子一闪,避入旁边一个隔间里。
尉迟翎坐在厅内宽大的红木椅上,旁边搁了一把铺了软垫的高凳,上面坐着一名甚是年轻的男子。
因是侧对着他,尉迟决透过隔板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见男子直直挺立的背,和稳稳搁在膝上的双手。
当真不错。
尉迟决在心里暗叹一声,少有人能在面对尉迟翎的时候还能保有如此风姿。再看看那男子坐的椅子,尉迟决心里已有几分了然,老爷子这回是真的动了惜才之心,否则断不会在告病期间、顶着被御史台众人弹劾的的风险、于皇上召见之前请这人过府一见。
正兀自想着,就听尉迟翎沉声道:“既然回来了,就出来见客。”
这一声传入尉迟决的耳中,他身子一震,无奈地叹口气,绕了出来,走至中厅中间。
年轻男子早已起身,揖道:“在下秦须,草字子迟。久仰尉迟将军之威名,今日有幸得以一见。”语气不卑不亢,声音脆亮。
尉迟决抬眼望去,好一张俊脸!
皓齿星眸,剑眉斜插入鬓,身形虽微微偏瘦,但甚是硬朗,一张薄唇微微扬起,正看着尉迟决笑。
这男人在看着他笑。尉迟决眸子迷了起来,从未有人第一次见他,会对着他展露这般笑容。
不是谄媚,不是讨好,不是紧张,也不是不知所适。
就似遇到多年不见的旧友一般,很自然地给出一个笑容来。
此人当真不凡。
尉迟决心里再赞一声,口中笑道:“不敢。尉迟决,字定之。不必称呼将军之类的,成天听了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
他袍子一撩,坐在另一侧的凳子上,秦须见状也坐回凳上。
尉迟翎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冷哼道:“家门逆子。”
尉迟决摸摸鼻子,小声道:“既要说这种话,何必要我出来…”
秦须微微一笑,道:“尉迟相公何出此言?我天朝人人都道尉迟将军是英雄,这赫赫战功不知给尉迟一门添了多少荣耀。”
尉迟翎浓眉微颤,道:“连年战事给国库添了多少负担,只怕尉迟将军心中没数儿。朝中还须多些子迟这等良才,为皇上分忧,才是国之大幸。”
秦须敛容道:“尉迟相公过奖了。晚辈现在一介布衣,哪里能和朝堂公卿相提并论。”
尉迟翎朗声大笑,道:“你于礼部试违例,皇上非但不革你功名,反而召你于迩英殿觐见,圣意已是昭然若揭。以子迟之才,入仕便得监丞、抑或大理评事之职已是定数。将来或进六部、或外派出任大郡太守、通判,得以历练几年,若是政绩上佳,十年之内入政事堂掌印也非不可能之事。”
秦须听至此已是脸色大变,急急起身,道:“尉迟相公…”
尉迟决脸色也一黯,不知一向以处事沉稳为人称道的尉迟翎,今日对秦须怎会说出这番话来。
尉迟翎喉头滑出笑声,抬手向下按了按,道:“子迟不必这般紧张,坐下说话。”
秦须面色略有缓和,慢慢坐下,眼睛却看向对面的尉迟决。
一袭黑袍衬着他一身戾气,刚硬的身板,刀刻般的面庞,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秦须心里暗叹,果如传闻一般,当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两人这样互相打量着,又一齐笑出了声。
尉迟翎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子迟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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