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明白蒋越的意思,两害相权,端看选择哪一头了。
如今水灾刚刚过去,瘟疫又起,正值用钱用人之际。
蒋越身为一堂之主,做这样的决定本身没错。
可是他同样也是一个医者,眼睁睁地看着疫病一天天扩散,自己明明能够阻止却任由其发生,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沉吟道:“我记得,去年怀仁堂申报增设屋苑,翻新熟药所的配备,凌叔是批准了的。
但因赵老先生一直忙着年底结算之时,银两拨付不及时,便许怀仁堂挪动库银垫用。后面可有补给?”
几位管事暗叹常千佛好记性,常家堡上百家药堂,大小事务成山累积,他竟连这等未经自己手的琐事都记得清楚。
蒋越道:“开过年就补上了。库银储备目前尚且足够,只是洪灾过后,近半数灾民无家可归,莫说付药钱,就连三餐饭食都要依靠救济。
我昨日问过账房,除却近日采办的大笔花销,单是每日消耗的米粮药钱,业已难以维持收支平衡。
照这么发展下去,库银只出不进,怕也撑不了太久了。我已向钱塘江南总务处递了借款单子,希望那头能酌情通融。”
各堂之间药材调配相对容易,相互挪帐却是需要半亩堂加印落章的。
洛阳远隔千里,让账房总本递去洛阳审批,再送回来,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钱塘总务处坐镇江南,协调统筹江南各大药堂的事务往来,有一定权限,但于钱银调配之上,却未必能帮上多大忙。
常千佛道:“这个倒不用担心,非常时候,加私印是一样的。”
蒋越心头略松。
常千佛是公子爷,他开口说要调银,各大堂的当家想必还是买账的。
常千佛又问:“可有向附近药堂请派人手增援?”
蒋越道:“前日派了人去固安堂调药,得知建康也有疫发迹象,老莫拨了两车药材送来应急,人手方面却是不敢轻动。
我已派人前往姑苏崇德堂和扬州尚义堂,只不过一来一回需时日,估摸着老黎和老杜派来增援的人,应当在三日后到。”
“库房相应药材的储备还有多少?”
蒋越道:“尚有三日之数。博彦出城添购去了。
我也写了信去灵药谷和常州的药庄子。
常州尚未回信,不过大xiao jie那边已回了信,现有十六车药材从灵药谷出发,正在押送路上,明日中午就能抵达。”
常千佛点头:“再催催常州的药庄子。让朱玄把庄子里的事务先放下,亲自负责怀仁堂药材的采办事宜。切不可断了库存。”
蒋越应道:“是。”回头交待傅修:“这事你去办。”
傅修连忙应下。
说着话已到议事厅。
负责洒扫端茶的伙计们都派出去帮手了,东药房的管事陈校己亲自去倒了水来,因没有生火,却是冷茶。
常千佛倒也不在意。
他半路上听说了滁州遭瘟的消息,一路快马折回,到了之后先是救人,然后召集各位当家管家紧急议事,一口水都没喝上。
也是渴了,将那冷茶连喝了三盅。
一面聆听各房管事逐个上前汇报情况。
偶尔出声询问两句,说话不多,提出问题却都在点子上。
几位管事自不敢存了糊弄怠慢的心思。唯恐叫这位年轻东家看轻了去,将要汇报的一应事宜在心中打了好几遍腹稿,确认无遗,这才上前将切实难处,个人建议及相关利弊精炼说了。
常千佛认真听着,偶尔提出异议,或回头征询凌涪的意见,大多数章程还是采纳了众位管事的意见拟定。
傅修在一旁听着常千佛,心中多有敬服。
公子爷心有丘壑,行事稳进不燥。且于御人之道上十分圆熟,只从大处把控,枝叶细节上并不过多干涉。
言语之中有敲打,亦有信重倚仗诸位管事,让其放开了手脚去干的意思。
傅修此时更对蒋越的话深有感触,把事做好,跟让别人把事做好,是完全不一样的学问。
傅修感觉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议完事已是天黑。
一个身穿着豆绿色绉纱长裙的少女挑了灯笼来迎。
夜风拂得裙摆飘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