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闷着没吭声。
以她对金雁尘的了解,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是相当好。否则就凭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金雁尘就该甩脸子踢桌子了,竟然只不痛不痒地说了她一句矫情?
暴雨雷霆受得多了,偶尔来点毛毛雨,还真是从头到脚都不习惯。
穆典可心里想:这次来姑苏,金雁尘真是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至于金雁尘为什么变了,她却是不得解的。
许是入了江南,叫江南的风土人情软化了脾气?又或许灭了三姓,他心情大好?
谁知道呢。
他一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现在没发脾气,不代表下一刻就没脾气。能不惹他还是别惹他的好。
当下穆典可垂下头,假装认真看书。
金雁尘似乎打算跟她杠到底了,道:“你什么时候看书这么慢了,大半天了,一页都不翻?”
随即“哦”了一声,用一种十分了悟的神情跟语气道:“你在看女红?”
穆典可天生长于学习。看书一目十行,合书过目不忘。一遍熟,二遍精,三遍成行家。
但有两样东西她打死都学不会:绣花,缝纫。
金雁尘还是个少年郎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阴冷。风姿翩翩,骄阳灼目,走哪里都引得一众人纷纷侧目。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子,从长安城南排到城北。每天收的绣帕荷包都够开个绣坊了。
穆典可心里不痛快,特意跑去跟绣房的妈妈学了好几天针线,最后做了个成对鸳鸯戏莲叶的粉红色小荷包,叫金雁尘挂在身上驱蜂逐蝶。
想法是好的,无奈针线功夫太粗糙,两只鸳鸯活生生地被她绣成了野鸭子。
金雁尘身上挂着这么一个荷包,出来进去的便更加引人注目了。为这事,被金家一众堂兄弟笑话了整整一年。
后来穆典可不许他戴了,他才将那荷包摘下来。
想到这里,穆典可心里有些烦闷。低着头不吭声。
金雁尘又来了一句:“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脑子笨就别勉强。你就是把这书瞪俩窟窿出来,该绣鸭子还是绣鸭子。”
穆典可抬头怒道:“要你管!”
金雁尘“哼”了一声:“谁爱管你!”往软塌上一歪,拉过脚边的毯子盖在身上。又扯过边角,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好看的眉皱起来:“什么味道,怪里怪气的!”
穆典可眉一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金雁尘翻了个身,朝软塌里侧躺下:“我睡会,你别吵我。”
似乎觉得这样不舒服,又翻了个面,右手肘枕在头下,歪着头睨着穆典可:“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花。”
穆典可宁愿他现在跳起来吼自己一顿。这种不按常理来的路数,她实在接不住。耷着眉毛,凉凉道:“你比花好看。”
“你总算说了句实话。”
金雁尘说是睡,哪里是要睡觉的样子。一会坐起呷口杏仁露,一会抬头瞅瞅穆典可翻书翻到哪了,是一刻都不安生。
后来干脆起身到书架边也抽了本书来看。仰着脖子翘着脚,窝在软塌里好不惬意。不时伸手从塌前小几上抓起几颗脆枣子丢到嘴里,嚼得嘎嘣嘎嘣作响。
一点都不像重伤在身的人。
和风自窗外吹来,拂得窗边的帘子飘飞不定。院中树影被清晨的日光拖得长长的,与飘飞的帘影一道投到地面,风一吹,树叶碎,一地光影摇。
金雁尘大概是真的困倦了,看着看着书便睡着了。
树叶斑驳的影在他的鼻梁上滑来滑去,衬得那张熟睡的容颜愈发恬静,褪去平日里那股阴冷煞气,像个倦极入梦的孩子。
这样的情形,恍恍惚惚让人忆起当年。
那几年,他课业繁重,还要抽出空陪她去跑马放风筝。晚上他在灯下温书,她在一旁玩拼图,玩着玩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一定是躺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被角掖得整整齐齐。
穆典可站起来,把滑落地上的毯子捡起来,盖在金雁尘身上,走了出去。
门外天蓝如旧,云白如旧,一如十多年前的天空。可到底,不是当年的天了。
徐攸南晚上才回来,带回的消息不算好,也不算坏。
谭周确实离开洛阳,下江南了。
至于他究竟是来了姑苏,还是回了滁州,抑或去了其他地方。就连锦衣行也打探不出来。
随同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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