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女奴柔柔巧巧走在长满小花的草径。她的脚柔嫩嫩,容易被草叶割伤、被花影下隐藏的石子划伤,她偏把自己做的刺绣便鞋提在手上,不穿来保护比鞋更漂亮的脚,好像在炫耀,炫耀她会做一双橄榄绣纹精美的鞋、炫耀她一双婴儿肤触雪白粉红的脚。她似乎特爱橄榄。他握握手中始终没放的方巾,一回头。
她融于绿色草海。鲜黄飘花的朦胧纤影,如他所想,提着鞋、提着野餐篮,小脚倒是与繁华之根相同,扎进看不见的泥土里。
他说:“把鞋穿上,弄脏脚,就不准你上红——”
“你也没穿。”小女奴大胆忤逆,抢他的发话权。
他看清他提了两双鞋,两双都是她做的,男女对鞋,女鞋她穿,男鞋本要放到手作市集卖,幸而他解救了它流落至不知名男人脚下的命运。
“以后不准再到市集摆摊。”他说着,三、两步走近她,拿取男鞋穿上脚,旋足续行。
清风吹拂,每走一步,花草长高一些,或者本来就有侵撩膝盖的高度,路难辨。开玩笑,这儿哪有什么路,他走过的痕迹,便是她的路。
倪霏碧穿好鞋,跟着祭广泽。
花草往他袍衫钻,也往她裙里钻,风充圆她的裙腰,像怀孕。他回过头来看她,眼神有点怪。她拉提裙摆快快走,走到他身前,站在多花蓝果树荫外,光从他脸庞怞离,叶影在他发上、在他额际,他眼睛晃晃睁着,让她像照镜子一样,看见自己在他深深的眼底。
“我不喜欢这样……”她摇着头,第三次说这句话,气息微喘。
他沉走着。五十公尺、三十五度的斜地对他而言,连小丘都算不上。“女奴能像你这么体虚气弱?”
她很快调匀呼吸。“我很健康。”脸红地说。这脸红不是羞恼,是小小运动后的气血通畅、循环佳。“我不喜欢你刚刚开病人的玩笑。”
祭广泽目光愣凝在她认真的小脸上。
她说:“插鼻胃管是很不舒服的事,我小时候见过外婆那个样子……她很痛苦——”
“你怎么知道她很痛苦?”祭广泽俊颜无波无澜,嗓调平平直直,说完转身走开。
她知道什么痛苦;她怎会知道那些人对付拒绝进食的不合作家伙,用的就是那招强制灌食;她哪里知道在那种时刻,意志坚强的男人会觉得自己是只法国肥鹅,期待自己的肝赶快被吃掉——这痛苦,单纯的小女奴哪懂?
最好,最好她永远别懂。
“请别再说这种话。”要她别懂,她执意靠近。
回首撇眸,一只雪白柔夷坚定地抓在他肘腕。他瞅一眼她的脸,说:“你就是要跟着我?”
她没迟疑地点头。“肥肝牛排你还没吃完,我铺好野餐垫,我们坐在树下吃吧——”
祭广泽尚未反应,倪霏碧已拉着裙摆,轻袅袅地走到他前方,在树干边放下野餐篮,摊展艳色红布。
那红布飘扬眼前,风一阵,吹得眸底湿润润。女奴甜心的笑容暖柔柔,是文字创作不出来的,只能感受,就只能感受了。
走上铺好的野餐垫,他没有躺下或坐下。女奴站着等他先动作,他左手托握她的下巴。她的脸仰起一个美妙角度,眸中全是他。
“我没叫你走,绝对不能走。”
她想也未想,合作地点头。
他的目光穿透他瞳底,仿佛到达她心底层,他得确认她有几分真诚。他要绝对的忠心,谁都不能再开他玩笑,特别是流着虎家女儿血液的这个女奴。“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这命令含着威逼。
她却觉得他的语气出奇柔软。“你没叫我走,我绝对不会走。”她听他的话,永远听他的话。
他慢慢地说:“喜欢橄榄树是吗?”右掌抬至鼻端的速度也和语调一样,他嗅着方巾的清雅淡香,目光虚敛。“盖一座橄榄树宫殿,让你住进去,如何?”声音充满教人折服的力量。
她点了头,他拿开方巾,两人脸庞一俯一仰,她吸气时,他呼气,她呼气时,他吸气,舒舒缓缓,好像他们在练双人瑜伽,几次绵长的无声吐纳,他们脸红,颊畔生热。
风停了,树叶还在沙沙地协奏,天空独鸣——达达、达达、达达地,密集一串,压低迫近。风流瞬息卷扬,折枝摘叶,拨掀遮陰,破坏宁和的树下场域。余晖若火,烧窜而下,他们抬头望见一架直升机似要摔落在树顶。
祭广泽不怕死,嘲讽地笑扯唇角。“又来碍事。”
倪霏碧拉着他的手,急急退离树下。两人脚步交绊,踉跄起来,似乎是他踩中她的长裙摆,或者她勾缠他的衣带子,更可能是他们踩中又勾缠,掉入陷阱般往下滚。
这坡丘不陡,却足够举办滚侞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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