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浮漾在晦暗半明的潮浪里,直到某种尖锐的痛感切进——仿佛在催促着她开始“感觉”……那愈来愈扩大的光亮和愈来愈真实的痛楚,终于逼使她回到现实。
曲弄鹰醒了。
一睁开眼睛,脑子还来不及涌上任何思绪,那股紧抓着她不放的灼痛立刻侵占住她;她不由又闭上眼,声吟出声。
“咦?小姐醒了吗?”突然地,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接在她的声吟声后,迟疑地响起。
曲弄鹰听得仔细,立刻又张开眼——一个陌生、甜美的小丫鬟,正出现在她面前。
小丫鬟一看,果真床上的人已经醒来!她马上放下手边的药,俐落迅速地将床帷向两旁挂起。“太好了!小姐,你可终于醒了!小婢要赶紧通知殿下和大夫去!”好似遇上了天大喜事,小丫鬟匆匆忙地跑出去了。
偏过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曲弄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一点力道。
这是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蹙眉。猛然地,身上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怞疼令她再度怔然,她将视线往下移,裹在薄被下的自己似乎并无差异;而当她意识到病源自左胸时,记忆——在电光火石间被挑起。
“啊!”她抑不住低呼出声。
她不是……她不是在水龙王庙里吗?怎么……咦?对了!后来李璋恶行暴露,他们开始打了起来……然后一阵漫天白粉,她——中剑受伤!
曲弄鹰全想起来了!
她竟然没死!
咬着牙,重又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仍动也动不了,除了头可以稍微转动外,她全身上下竟无一处能受她的意识控制。
该死!她虚弱得像个鬼!
曲弄鹰总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劲,却又奇怪得说不上来……
就在她努力不懈要让自己动一下,却扯得伤口更痛时,前面突然传来开门声。
一个满头白发、看来形象普通的老人跟着原先的小丫鬟走了进来,并且一下子就大跨步到曲弄鹰躺着的床前。
“你早该醒了!小姑娘,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黄老满脸微笑地坐在床边的小椅上,立刻就为她把起脉。
总算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曲弄鹰迅速溜了自己一眼,便立刻把视线定在他脸上。
“你……你们已经知道……”她又惊、又恼、又不知所措。
天哪!刚才她一醒来,那丫鬟就直喊她“小姐”,难怪她觉得有些刺耳,却又下知道哪里怪了!这下再被人称“小姑娘”,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已经知道什么?哦,你是说你是女娃儿的事?”似要捉弄她,黄老还故意装糊涂哩!
曲弄鹰一眼就瞧出他的戏谑,红潮霎时满布娇颜……她这一受伤,小心翼翼掩饰的身分不曝光才怪!该死!她到底昏睡了多久?
“嗯,能醒来就代表没事了。幸好阎王不收你,否则我这把老骨头真要被一群人拆下来重组了……”啧!就说她会醒来嘛!天天面对那群对他虎视眈眈的兔崽子,他早厌烦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瞧他肯定地点了头,她不禁叹了口气。想到铁奔雷他们和……祁尧天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是有些头疼。
“其实早知道、晚知道,到最后还不是都要知道!你总不可能隐瞒大家一辈子吧?”黄老可没说他几乎一眼就拆穿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而且也不赞成好好一个姑娘家,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的模样,那多不健康!
“起码不是现在就知道。”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呵!原本威风凛凛的曲护卫,突然在他们面前变成一名娇弱怜质的曲姑娘……天!还不如让她继续昏睡算了!
她的伤口又在痛了!
黄老立刻要丫鬟喂曲弄鹰喝药。
由他口中,曲弄鹰才知道在自己受伤昏迷了五天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由于关连镇平王密谋不轨,以及被贬为庶民的李璋,连同意图逃脱的王为都已被秘密看管着。至于李璋的一干妻妾、独子李居仁和仆众,则被遣出府,而新的县官才刚被殿下亲点上任……
由于才刚自长久的昏迷中清醒,曲弄鹰的身子仍虚弱得很,耐不住长时间的交谈;没多久,她又倦累地昏睡过去。当她再度醒来,坐在她房里的人换成了——祁尧天。
曲弄鹰一张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坐在圆桌前、专注看着手中册子的祁尧天。
灿烂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子,明晃晃照进屋内;而坐在明亮处的他,也仿佛是一个发光体——一贯优雅从容的气态,蕴藏着永远攫人目光的威仪神采。微垂首,陰影在他俊挺的侧面形成,增添一分令人肃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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