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那吴家的采买数量不大对。
“如今鸡子儿要二百钱一个了?”石大娘心想,难道内城与外城物价差这么多么?
石咏想了想,说:“是了,娘。他们大约在大户人家当差惯了,见惯了人家采买的从中克扣,所以有样学样。”
石大娘忍不住叹了口气,初回永顺胡同的那股子兴奋劲儿顿时散了大半。她们一家又回到了以前瓜尔佳氏大家族生活的地方,少不得再按大家族里的生活方式一一习惯起来。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便轮到石咏吃惊了:石大娘发现了吴氏采买上的猫腻之后,便不露痕迹地敲打了吴氏,并将采买的差事转给了柳氏。“若是柳氏克扣得也多,那就再转回给吴氏,总之只要这采买还是个有油水的差事,他们两家就会想着怎么让我这个主母满意。”
石咏看了看母亲,结果石大娘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娘多年没经手这些了,所以一时才没想起来……”
她想了想又说:“如今这两房家人都是伯府‘借’给咱们府使的,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眼下这两家都是打不得说不得的,倒不如让他们两家自己先争个高低短长出来。”
石咏一怔,这才想起来:这两房家人的身契,此刻还都握在忠勇伯府的当家主母佟氏手里。他领了宅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忠勇伯府却一直不曾挑明这两房家人的明确身份:到底是借给石家的,还是送给石家的。
只不过无论是“借”还是“送”,这样忙忙地往旁人新宅里安插本府的人手,都透着一点点不厚道罢了。
石咏刚想给母亲出点儿主意,却听石大娘深吸了一口气说:“既然回来了,就不能让旁人看低了去。这么着,明儿娘就先进忠勇伯府拜见老太太去。”
石大娘口中的“老太太”,就是富察氏,她是二福晋与富达礼的生母,十五福晋的嫡母。石大娘年轻时曾多少得过这位老太太照拂。
可饶是如此,石大娘到隔壁去拜见富察氏老太太,却也不敢带妯娌王氏一同前去。因为当年因王氏之事发作石家,逼得石老爹兄弟分出永顺胡同的,一样是这位老太太。
就这样,第二天,石大娘走了规规矩矩的程序,递了帖子去见富察氏老太太;而二婶王氏听说长嫂去了隔壁,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做针线。
石大娘见了富察氏老太太,自然别有一番唏嘘,但是两人都尽量不提王氏,免得彼此尴尬。
一时富察氏将佟氏也传了来,石大娘与佟氏妯娌两个正式见过,她便将事先给这两位备下的礼拿了出来。
“这……这是……”
佟氏看到递上来的酸枝木匣子,忍不住吃惊地出了声,惹得她婆母富察氏重重咳了一声,似乎在怪自己媳妇儿眼皮子太浅。
“……这是织金所今年的……礼盒?”
虽然婆母责怪,佟氏还是忍不住把要说的都说了出来。她面前酸枝木匣子一角,印着烫金的三个字:“织金所”。
今年年关之前,织金所除了名录之外,还特地做了一千份“礼盒”。这礼盒不对外发卖,若是有主顾采购到一定数量的货品,织金所便免费相送。
这“礼盒”做得极其精美,酸枝木的匣子,烫金的标识之外,这匣子中盛着一套“六件头”,分别是扇套、槟榔荷包、跟头褡裢、钥匙袋、扳指套、鼻烟壶套。这“六件头”大多是用别针别在腰带上的,每一件都是南方的上等缂丝做成,工艺极其精致,几乎每一件都是可以用来收藏把玩的工艺品,但偏偏又都是极其实用,穿戴在身上走得出去的好东西。
这种“礼盒”一旦在京中面世,便引起了轰动,好些人家都以能得一套织金所的礼盒为荣。偏生这东西织金所不外卖,只有具备实力采购织金所的织品的人家,才得了些礼盒。便有人将这东西当做礼品,四下里走礼。甚至黑市上也有炒卖这礼盒的,年节之前,价格炒至顶峰。甚至京中好些女眷,虽然久闻织金所礼盒的名气,却无缘一见。
“太太好眼力,”石大娘温和地笑着。
佟氏这一下心里又酸溜起来:她遣了两房家人过去,只送回来消息说,石家搬来的时候甚是寒酸,与忠勇伯府不可同日而语,可偏偏,人家手里就有这织金所的礼盒。
“老太太,这是侄儿媳妇孝敬您的。”石大娘说毕转向佟氏,“大太太,这份是送给您的,薄礼寒酸,太太勿要见笑。”
石大娘送出两个织金所礼盒,佟氏心里更是咕嘟咕嘟地泛着泡泡:人家一出手,就是俩礼盒。
“还要谢过太太打发了两房家人,过去我们那里帮忙。真是多亏了太太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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