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得了雍正皇帝的特许, 前往圆明园探视隆科多。
他立在这座气势磅礴的皇家园林跟前,陡然发觉, 圆明园已经不再是雍正刚刚即位时那副局促模样, 这座皇园的占地已经接近后世规模, 整体格局已经基本完成, 福海烟波浩荡,沿岸宫宇连绵。
隆科多就被幽囚在福海附近,所居之处是一座独立的小院。院门外有御前侍卫把守看管, 任何人进出此处, 都需要出示腰牌或是雍正的手谕。石咏有手谕,但是照样被搜了身。他随身带着的东西被守门的侍卫取出来, 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不客气地询问:“这是什么?”
石咏答:“这就是用来观赏把玩的,打不开, 盛不了东西, 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御前侍卫看了看确实如此, 便放行让石咏进去。
石咏缓步入内。圆明园中的院子自有规制,至少三进,侧院有花园, 从福海引了活水而至, 再筑以假山,便成一方鱼池,两三锦鲤畅游其间。
隆科多则坐在第二进的正堂里,初冬的午后日光不错, 但是他却将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因此石咏走近了才看清楚,隆科多此刻已是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成了一个干瘪老人。
隆科多与年羹尧不同,隆科多是当今皇帝养母的亲弟弟,即便他犯下天大的案子,雍正也不会要他的性命,只会将他□□到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很明显,隆科多心中的忧惧,比当日在杭州落魄了的年羹尧更盛。
“茂行……”
隆科多勉强认出来人,想起什么,凝神问:“可是北疆的谈判有了结果?”
石咏点点头:“是的,佟大人。女沙皇驾崩了,换了个小沙皇。鄂罗斯的使团谈不下去,自己跑了。恰克图的互市依旧好好的,咱们的北疆,还是那样,一块地皮也没有少!”
隆科多闻言便微微一笑。他大约是许久没笑过了,脸上肌肉僵硬,一抽一抽地跳动着,皱纹却全团起来,像是一朵花儿。令石咏多少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隆科多的笑容转瞬即逝,随即又愁容满面,望着石咏,忍不住问:“茂行——”
石咏恰好于同时开口:“佟大人——”
两人又异口同声地道:“我想问……”随后又都收住了口。
隆科多被这点小巧合给逗起了些许精神,开口道:“你先问——”
石咏却觉得他想问的着实有些不够妥当,斟酌了半天,方小心翼翼地问:“那日圆明园的事,我实在是想不通,以您的才具,何必……何必呢?”
隆科多在北疆谈判时,展示了出色的外交才能,和坚定的决心,至少没教鄂罗斯使团占去半点便宜。这令石咏十分佩服,也就因为这个,他才会觉得隆科多这次获罪实在可惜——这位已经是元舅之亲,位极人臣,他为什么要想不开,掺合允禩与弘时那起子事?
隆科多双眼无神,望着门外空空荡荡的院子,答非所问地开口:“廉亲王如何了,三阿哥又如何了?”
石咏看看四下里无人,院中寂寂无声,便回答道:“八爷被削了王爵,就地圈禁。弘时阿哥被过继至八爷膝下,为八爷之子。”
这两位,是一起都被雍正彻彻底底地厌弃了。
隆科多听完石咏的陈述,低声道:“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人心都是这样的,得了这样,便又盼着那样!”
这话解释了隆科多的心,他因为一次拥立之功得了高位,目睹了年羹尧从高处跌下之后,便知眼下的权势终有一日会到头的。为了让这样的权势能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他便要铤而走险,要靠再来一次“拥立之功”巩固自己的权位。
石咏从旁望着,心想:到如今,也不晓得隆科多悔是不悔。
他想了想,便从袖子里将随身带来的东西递给隆科多:“佟大人,我料想大人不缺什么,身边怕是缺个解闷儿的东西,于是带了个玩意儿送您。”
他带进圆明园的,正是当年梁九功做的一枚葫芦,葫芦表面用烙笔烙出寥寥几笔,便是一副图样,随性而又写意。
就是这样一枚葫芦,如今在琉璃厂已经炒到了上百两一枚。一来这葫芦器做工确实很好,二来梁九功多少也算是个名人,他亲手题款的葫芦器数量稀少,因此价格高得吓人。
隆科多“哦”了一声,结果葫芦来看了又看,似乎生了一点兴趣,便托在手中仔细观摩把玩一回,又仔细看了葫芦上的题款,当即淡淡笑道:“原来是梁九功啊!”
石咏问:“原来您也识得梁九功?”
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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