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拿到了钱,一楼焦躁而紧张的情绪有所缓和,可是却无法消除所有的顾虑。
“问了,这铺子跟昨日被抄的宁国府又没有关系。今日东家之一的石太太正在楼上坐镇,人家是正经的朝廷诰命,五品恭人呢!”下得楼来的女眷得意洋洋地说,“要不是你们传的有板有眼的,我还真不想把这存银提出来,毕竟要损失今年的分红呢!”
登时有人起哄,道:“瞧吴太太您这话说的,您这是钱已经到手,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今年不才过了三个月不到?损失两个多月的分红算啥?要是过了几天见织金所没事儿,这不转脸您就又能把钱给存进来?”
一层登时响起一片笑声,人们纷纷点头称是。
这些已经将存银提出的女眷,毕竟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织金所一层的情绪多少安稳了些,众人重新开始坐下等候,谈论的话题从宁国府被抄家的消息上又转到了今年时兴的衣裳料子与这眼前的好茶与茶点上。
孟二娘心里渐渐有数,当即向身旁的仆妇告了个罪,借口要去茅房,从织金所里转了出来。她一出来,便穿过前门大街,赶到对面一条僻静的胡同里,来到一座车驾跟前,低声道:“姑娘——”
“上车来吧!”里面传出个清冷的女声。
“是!”这孟二娘攀上车驾,一打帘子,孟氏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原来这孟二娘原本是孟氏的贴身丫鬟,后来嫁了孟府的管事孟二,前阵子孟逢时进京,将孟二留下来辅佐孟氏。因她是旧仆,所以一直没改口,管孟氏叫“姑娘”。
“果然织金所是这么一番说辞,”孟氏听完心腹的禀报,冷笑一声,道:“所幸昨日宁国府刚刚被抄,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他们荣府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因此这点做作,根本打消不了所有人的疑虑。什么成箱成箱白花花的银子,我告诉你,别说再过一天,恐怕到了今日晚间,织金所的银根就撑不住了,倒是城里的票hào再一联手,拒绝向织金所借贷,这些主顾们到明日就全都笑不出来了!”
孟二娘:……有这么严重?
孟氏继续冷着一张脸往下说:“织金所既兑不出现银,立即就有人会哄抢铺子内的布料做抵偿。听你所说,铺子里如今都是些妇人,女掌柜女伙计,能拦得住什么?……回头只消来些乱民,将这铺子一举抢个干净,这织金所的名声就完了,即便东家犹有这个财力与魄力,敢重建这间铺子,毕竟是以前坏过名声的,日后谁还敢与他家往来?”
二娘立即笑道:“自打咱们进京,生意就被这织金所压过一头,若是对头落到这么个田地,那可就为姑娘出了口闲气了。”
孟氏登时得意洋洋地撇清道:“这事儿可与我没关系,他们姓贾的自作孽不可活,当年江南接驾固然风光,可是谁让他们欠下那么多的亏空?如今换了新君,总算是算起旧账来了……”
孟氏凭借父亲四川巡抚孟逢时之力,将朝中的消息摸得清楚。她一点儿也不怀疑,贾氏一定会如史氏一样,落得个一败涂地的结果。
而她,她可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通过自家锦官坊的主顾,稍许放了些消息出去。锦官坊与织金所,大家都是经营金贵织料的铺子,因此不少主顾是重合的。
二娘的见识比自家主子差了一截,此刻颇为疑惑地问:“可是……为什么城里的票hào会联手,不肯给织金所贷银子呢?”
孟氏懒得向她多解释,索性一笑置之,道:“你且冷眼看着便是。”
石咏得了贾琏的“全套授权”,出面替贾琏奔走,料理织金所如今面对的“挤兑”危机。
织金所接受主顾的存银,是从前明开始就存在的一种约定俗成的投资关系。在石咏知道有这么一笔钱之前,织金所就已经接纳了大约有三四十万两体量的存银,后来日积月累,总体量大约在五十万两上下。
这笔存银曾经在内务府拍卖人参的时候派过大用场。但是拍卖人参时向织金所借的钱,很快就由京城内各大药材商一起又还上了,存银的主要去向是织金所的存货,以及织金所投向信合行的小额借贷生意。
如今贾府遇上危难,如果所有的主顾都一拥而上,要将存银取出,织金所账面上实实是没有这么多现钱的。一旦出现资金链断裂,无法满足主顾们提银的要求,很可能会发生抢货砸店,导致织金所的财产损失。
若是织金所老老实实关张清盘,将所有存货贱价卖出,许是能再填补一部分主顾的要求,可是资金上还有缺口,到时便会连累到信合行。如今信合行的生意有模有样的,放了几千笔xiǎo é dài kuǎn出去,不少小生意因为获得了这种贷款,才开始经营得有声有色。若是信合行被清算,将所有贷款抽回,那么影响到的,就不止是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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