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行事一向是无不可对人言。因此他要出面帮妙玉的忙, 就一定会向妻子先打过招呼。于是石咏趁如英哄了两个孩子先睡下,自己来到上房里, 将此前如何认得妙玉的经历尽数和盘托出, 只掩去了颁瓟斝的事情不提。
偏巧如英也是认得妙玉的, 她以前曾经去荣府做客, 认得荣府中的几位姑娘,甚至还去过栊翠庵喝过妙玉的茶。此刻听说妙玉被九贝子府上的人带走,如英也有些忧心, 皱着眉头道:“那位师父当真是好相貌、好气质, 兰心蕙性,就这么被人请了去, 也不知该如何了局。”
石咏却觉得, 妙玉因为有个会先天神数的师父,在她向旁人老实交代, 她其实并不是个“神棍”之前, 旁人并不会为难她。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让妙玉想办法保持她师父生前神叨叨的气质, 维护自己一时的安危,然后静待救援。
如英便问石咏,想要如何帮一帮妙师父。石咏心里已经大致考虑过, 当下便答:“最好能去金鱼胡同, 问问姑父的意见。”他跟着如英一道,管十三阿哥叫做姑父。
如英想了想,道:“这个简单。后儿个是七阿哥弘晓阿哥的周岁生日,我原本就打算明儿个先带安姐儿和沛哥儿一起上金鱼胡同去, 预先贺一下七阿哥,也帮衬一下姑姑。你便索性送我一程,一起拜见一下姑父。”
石咏见如英安排得周到,赶紧谢过媳妇儿。如今如英已经出孝,孩子们也乖乖的晚间不会再闹人了,夫妻两人少不了温存一番。第二天石咏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来到东厢一瞅,桌上搁着的一只颁瓟斝,架上一只瓷枕、一枚玉杯和一面铜镜,此刻都已经混得非常熟络了。
这几件文物中,颁瓟斝是年代最早的。这颁瓟斝的所有者石崇,也能算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出生的时候较早,他与“一捧雪”一样,几乎是个过耳不忘的人。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事情着实不少,因此石崇听说过武则天,知道她做过女皇,也听说过红娘,知道“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唯独“一捧雪”雕琢的时代较晚,因此石崇没有怎么听说过。
对于其它几件文物来说,石崇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只不过大家都有些不以为然罢了。
武则天是头一个觉得石崇斗富斗得毫无道理的:“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与人斗富。朕富有四海,天下万民皆是朕的子民。民富,则朕富,相反,若是朕朝中唯有一二人富而天下人贫,朕如何对得起朕的子民?自然是要先拿斗富的人开刀的。”
石崇对此言论毫无反驳之能,之能唯唯地道:“是,是!您是皇帝陛下,您说了算。”
而一捧雪这时候则大显身手,将石崇身后一千年的《天水冰山录》里记载的各种财富与宝物一件一件都报了出来,要石崇自己判断他自己到底富不富。
千年以降,老实说,石崇已经不再觉得自己很富了。一来这位经过生死剧变,知道财富对于人生其实并无多少意义;二来这么多年过去,世人对“奢侈品”的概念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石崇当年用来炫富的东西,有好些到如今已经不再流行,比如再没谁往自家墙壁上刷花椒泥做“椒房”了,如今谁再抬了锦缎做步障上街,十九被人认为是傻缺……就拿《天水冰山录》来说,世人都认为严嵩严世蕃父子抄家抄出的最值钱的财物,根本不是那些金银,也不是那些锦缎衣料,而是书画古籍:严氏父子拥有的书画件件上乘,各类典籍,经史子集,样样俱全……单凭这个,石崇认为他早已经被比下去了。
“我,我不富,我一点儿也不富,我只有绿珠一个,就够了!”石崇连忙说,“对了,绿珠那只颁瓟斝还在妙玉师父身边,石咏,你一定要再想办法将我送回绿珠身边去才是啊!”
这时武皇的宝镜便开口问石咏,现在打算怎么办。
石咏非常清醒,道:“我觉得此事非同寻常。毕竟康熙皇帝早已年迈,健康状况也大不如前。再加上去年朔日日食的事儿,可能都会这一位的心理有些影响,因此很可能是这一位提出要求,或是给诸皇子一些暗示,表明他现在对天命或是定数这一类的东西是感兴趣的。而如今储位未定,八阿哥与九阿哥此举可能是有针对性的,试图通过这些人这些手段,去影响皇帝立储的决定。”
宝镜点头:“这很有可能,毕竟人年迈的时候,开始觉得身体不受控制,能够完全掌控的事儿越来越少。有时候便会相信一些,以前并不愿信的事。朕是亲历之人,相信如今龙椅上那一位应当也是如此。”
它话头一转,问:“咏哥儿,你的立场是什么,可想清楚了?”
石咏一怔,当即道:“我?我可没有立场!”
他的确是没有立场的,毕竟与他走得最近的十六阿哥如今已经无欲无求了,对于大位完全没有半点不该有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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