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石咏回家, 先钻进了东厢,将他在琉璃厂当街所见到的情形, 一五一十地说与架上那几件文物知道。
“咦, 这样听起来, 你家二叔, 似乎还有些可以争取的余地?”一捧雪最先插嘴。
红娘的瓷枕则表示它是最有发言权的:“我知道,我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啊, 心里一般装着两个女人, 一个在碗里,一个在锅里, 所以总是有人说,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么……”
武皇的宝镜当即“呸”了一声, 道:“男人们一个个的都是贱骨头!咏哥儿, 朕可不是在说你!”
石咏听着尴尬非常, 红娘却兴趣十足,追着武皇问,若是男人心里会装两个女人, 那女皇心中, 又会装多少个男人。
“一个都没有,不过逢场作戏耳!”武皇答得霸气,石咏在一旁咋舌,心想武皇毕竟是武皇。这话, 他信。
“不过男人都是这样,眼前一个,心里一个,心里装着的那个,总不是眼前的那一个,总觉得心里头盛着的比眼前的好,可是一旦得到了心里想要的,却又会生出不足,觉得没在身边的那个才是真的好……”
石咏琢磨了一阵,说:“史上有个文人说过,男人心里大多装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红的,一个是白的,若是娶了白的,白的就成了衣襟上的白饭粒,红的是心口的朱砂痣;一旦娶了红的,红的就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依旧是床前明月光……”
他其实就是想向眼前的这几位“前辈”们请教,是不是这个理儿,没想到红娘和武皇异口同声地问:“这话是谁说的?”
石咏挠挠头:“……是,是位才女!”
“说得如此精辟,想必是位了不得的才女,朕怎么没有听说过?”武皇叹息一声。
“可是她看得这么通透,自身情路想必坎坷吧!”红娘担心起来。
石咏:……二位,这么犀利真的好吗?
“如今你二叔就是这样,有两个女人在他面前,性情迥异,但是都为他养育了儿女,一个是有了功名的长子,一个膝下有一子一女。”武皇将这事儿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分析。
“你二叔忘不了年少时交付了深情的女子,到头来却发现他为此付出了太多代价。他若与你二婶在一起,只要他一见到对方,就会回忆起昔日曾经默默忍受的那些内疚与痛苦。”
“刚进京来的孟氏有本事有手腕,将一切诸事都打点得妥当的,在外人看来,她绝对是你二叔的良配,然而她喜欢管着男人,你二叔与她相处时分毫不觉轻松,所以孟氏迫得越紧,他就越怀念最初对你二婶心动时候的日子……咏哥儿,摆在你二叔面前的,就是这么个难题。”
红娘听了,兴高采烈地赞成:“陛下说得对!”
石咏却道:“可这不是我二叔造成的!”
虽然这事儿难以置信,可他还是愿意相信石宏武的操守,相信他若不是重伤失忆,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二叔本不至于落到眼下的这个窘境。
“是,这的确并不是你二叔的本意,只是你二叔比较倒霉,被人利用了而已。”武皇说得轻描淡写,没把石宏武这个倒霉蛋放在眼里,“眼下也并不是你二叔错没错的问题,眼下最紧要的,是你二叔究竟会指谁为正房。”
武皇沉下声提醒石咏:“咏哥儿,你必须明白这一点,这种时候,你二叔心中对两房妻室存着多少感情一点儿也不重要。甚至你二叔未必能自己做这个选择,最终做决定的,其实是利益!”
石咏听到这里,眼前似乎亮了亮,随即又有乌云弥漫,一时间看不清方向。但是他赶紧起身,郑重向武皇道谢:“谨受教!”
石宏武如他所言,当日便去忠勇伯府拜访。当初他即将升任参将的消息从西北传来,伯府上下便一起为他高兴过一回,如今石宏武本人归家,伯府上下,老太太富察氏,富达礼庆德等人一概都表示欢迎。
富达礼与庆德在伯府设宴,为石宏武接风洗尘。当晚石宏武便在富达礼的外书房混了一晚。第二天晨起时,富达礼劝他:“四弟,有些事,回避不了,光躲着不是办法。趁你这次在京,有些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个主意,做个决断才好。”
石宏武无法,只得诺诺应了。当日孟氏便过来伯府相请,石宏武没有办法,只能过去,拜见孟逢时。
这时孟逢时已经升了陕西粮道。早先他曾帮着年羹尧整饬陕西官场,清查亏空,免了好几名官吏的职务,折子送到京中来,康熙皇帝一概都允了,还在折子上批,赞这孟逢时既是能吏、又是廉吏,又说他是年羹尧手下第一得用之人,很是勉励了一回。如今孟逢时在人前非常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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