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茫然地望着姜夫子, 若非对方提醒,他绝对想不起这一茬儿来。
景山官学是内务府所属的官办学堂之一, 有满、汉官学各三所, 选取侍卫帝室的镶黄、正黄、正白三旗旗下适龄的闲散子弟入学。景山官学最初的目的只是培养内务府辖下官员, 充任翻译、库使、库守等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景山官学也逐渐开始改革,力图提高教学水准,打算将官学逐步改为教授优秀的上三旗子弟, 力争能够培养出国家栋梁之才。
也因为这个缘故, 景山官学所招收的上三旗子弟,已经从幼童转为年十五至二十岁的青年子弟, 同时接收由举人、贡生、监生、生员挑补入学者, 同时官学中请聘了如今翰林作为教书先生。
此外,听说有资格进入景山官学的子弟, 除供给学习用品及取暖防暑等必须之物以外, 每人每月给银二两、每季给米若干。
然对于石家来说, 银米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石喻能不能学到东西,得偿所愿。
想到这里, 石咏不由将眼光重新转回姜夫子这里, 犹豫地问道:“夫子,可若是……若是石喻能够进景山官学,岂不是就意味着,石喻不能够在学塾追随夫子读书了?”
姜夫子微笑着道:“这也正是老夫想向茂行说清楚的地方。这么些年了, 教的学生也快要满百人了,可是我发现最擅长的,还是给孩子们启蒙,将他们引进门,培养他们对书本学问的兴趣。然而随着他们越学越多,越学越快,我却觉得渐渐力不从心,甚至有些不知该怎么教下去了。”
石咏听着点点头,表示他能理解。
他教弘历学书就是这样,师父引进门,修行靠各人,将弘历引进门之后,他就放手让弘历自己去探索,同时自己也不再以“师父”自居了。
“前年我有数名弟子中举,中举之后,我扪心自问,这些都是我心爱的弟子,可是我有这个能力,带他们考中进士,送他们踏上金殿么?别忘了,我自己也只是一名考了多年,始终不曾中举的秀才。我在当初开馆授课之前,就曾经日思夜想,生怕误人子弟。如今教出来这些心爱的弟子,我又怎能为了区区一个师徒的名分,牺牲这些弟子的前程呢?”
石咏听了姜夫子这一席话,站起身长身一揖,开口道:“俗语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石喻自幼父亲不在身边,自从得您教导的那一日,便早已将您视作亲人。不管喻哥儿将来前途如何,他一定会终身奉您为师!”
姜夫子听了这话,一时也是心潮澎湃,转了脸看不得石咏,片刻之后才转回来。
“景山官学之事,我固然是听说过一二,但是却帮不上半点忙。具体如何,还要靠茂行奔走。”姜夫子说,“我自然在学塾静候好音!”
石咏也连忙谢过夫子,感谢姜夫子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只不过景山官学之事,以他的能力,能不能运作成功,还未可知,所以请姜夫子帮忙在石喻面前保守秘密,免得让那小子生了希望,转脸又失望。并且请姜夫子继续教导石喻,以帮助他能够通过院试。
姜夫子一一都应了,石咏这才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东院,眼看着他回学塾去。
第二天,石咏便就此事去求十六阿哥去。
十六阿哥听了石咏所求,好奇地说:“你弟弟想进景山官学?”
他蹙着眉头想了一阵,伸出指头数着:“进景山官学的条件,石喻有这么几件不符合:头一件,官学所招收的子弟,以前是上三旗包衣,后来改成了上三旗满洲旗的子弟……”
石咏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怎么还有这茬儿?
“……不过府上的情形,皇阿玛那边也知道得很清楚,没有说一脉相承的两支,一个姓瓜尔佳氏,一个姓石,一支在满洲旗,一支在汉军旗的道理。嗯,爷去说一说,应该就能通融。”
十六阿哥转眼就自己把这一茬儿想通了。
“第二件,你弟弟眼下是童生,还不是生员。按例挑补入学者必须是举人、贡生、监生或是生员。而且必须在三届之内考中举人或是进士,否则就要黜退回本旗的。至于这最后一件么,就是弟弟现在年纪太小。按你所说,过两个月才满十三,爷就是满打满往虚岁里去说,也不到十五啊!”
石咏只得给十六阿哥送上高帽一顶:“这些……在十六爷您的眼里看来,都是能轻易解决的吧!”
十六阿哥登时笑了起来,道:“知我者,莫若茂行也!”
只不过他盯着石咏看了一会儿,又问:“我原先听说令弟在学塾里学得甚好,这童生试也考得一帆风顺的,可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进景山官学呢?”
石咏只得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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