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拍卖结束, 石咏从松鹤楼出来,当时有人影闪过, 因李寿在场而没对石咏怎么样。
那时石咏已经在猜测究竟是谁在暗中指使, 命人盯着他, 想来想去, 便只有九阿哥这位了。第二场拍卖会上所拍的,动辄便是数万件玻璃器,而且拍卖的价格还很高。石咏猜就是因为这个, 惹恼了九阿哥。
当初石咏他们做“加盟连锁”的玻璃厂, 唯一授权给九阿哥的,就是平板玻璃, 从来没提过他们还能做其它。然而眼下突然又放出来这么多产品, 又是玻璃瓶玻璃杯玻璃灯的,琳琅满目的一大堆, 九阿哥肯定不忿。
不过石咏也并未想到九阿哥完全没有“先礼后兵”这一说, 直接将他从内务府府署跟前劫走, 这番执着与嚣张,这京城里,也是没谁了。
他猜得不错, 因此身边那位壮汉全没接口, 始终沉默着。石咏便只能听见车驾外面街道上的人声、各种喧嚣吵闹,车轮轧在路面上的声音……也不晓得走了多久,只听见门轴轧轧转动,这大车驶进了一处院落, 接着外面的门户落锁,前头驾车的壮汉跳下车,一掀帘子,沉声道:“请下来吧!”
态度竟然不错,大约是看在石咏老实的份儿上,所以用了一个“请”字。
“这是九爷府上?”石咏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随意问了一句。这时两名大汉一起都下了车,多少露出几分“怪异”的神色,大约觉得被九阿哥这样“劫持”而来,却又表现得闲庭信步,跟上旁人家作客似的,他们就只遇到过石咏一个。
只可惜,石咏便想闲庭信步也由不得他,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将石咏一挟,将他带到一处小院里,往堂屋里一塞,随即离去,院门“豁拉”一关,石咏登时便如笼中鸟一样再无自由,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尚自可以在这院中活动,甚至要茶要水也都会由美貌丫鬟送上来。整间院落,恰似一座温柔乡。
石咏却大抵知道九阿哥准备拿他怎么样,在院中正堂里踱来踱去,一会儿想想届时见到九阿哥,该如何劝解对答,一会儿又想起李寿,不知道这小子会向哪里求援去。
他还未一一都想明白,这边院门又响,这回则是九阿哥跟着那两名大汉回来,命人开了院门,他自己踱着方步,径直入院,来到石咏面前。九阿哥一对秀目,此刻紧紧地盯着石咏,那张俊脸则一如既往地阴沉着,看上去十分可怕。
石咏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无奈地翻下袖口,打千行礼,口中道:“给九贝子请安!”
九阿哥存心要晾一晾石咏,偏过头望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玉石扳指儿,压根儿不去看石咏。
石咏却也不起来,一直曲着右腿,半跪在地上。九阿哥顺着他的视线向地上望去,见此人似乎正在凝神望着地面上用彩色鹅卵石拼出的花纹,似是在悉心研究。九阿哥心内登时一阵焦躁:这傻小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被提溜来,是为了什么?
九阿哥当即没心情跟石咏再耗下去,随口道:“托你的福,爷安得很!”
石咏当即自说自话地起身,立在九阿哥身边,恭敬询问:“九爷您传卑职到此,是有什么事儿吗?”
九阿哥心里暗道:明知故问。
他敛去了面上的薄怒,只管挂着一张长脸,踱着方步慢慢走近这小院的正堂,大喇喇地在主座坐了,用余光瞟着石咏,若是石咏不经他允许就此坐下,他就能以“以下犯上”为由,将石咏打一顿。
哪晓得石咏很老实,九阿哥不发话,他就始终不坐,而是垂着双手,微微欠着身,低着头,面向九阿哥,在等对方开口。
“爷也不想跟你这儿耗着,爷没工夫!”九阿哥突然有些不明白,他为啥就跟这傻小子杠上了,“爷就是想问你,前儿个那拍卖会上拍出的玻璃杯、玻璃瓶、玻璃盏……”
九阿哥本想问:“爷的人怎么就做不出的?”
这就是他兴师问罪的目的。
他当然清楚,石咏当初和他谈“加盟”的时候,就只谈了“平板玻璃”一项。九阿哥现在回想起来,怕是对方早就存了全身而退的主意,将平板玻璃的技术一旦交到自己手里,便逐渐逐渐地从这一块退出,让他一个人自己玩儿,石咏他们就改做别的去。
九阿哥也知道,自己若是正正经经地继续和十三阿哥、石咏他们谈判,想再买下各种玻璃器的技术,也不过就是几万两银子的事儿。可是九阿哥不是这种人,他连公牛都还指着挤出三分奶呢,既然认定了的石咏懂玻璃器、熟悉玻璃器,他连利诱都不肯,只打算威逼一番,逼石咏将技术交出来,否则便要他好看。
岂知,九阿哥刚刚开口,提起那次拍卖会上玻璃厂公开竞买的数万件玻璃器,就只听石咏欢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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