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寿宫外的石榴已经熟了。
他循着那条最熟悉的林荫小道而去,转过一片小林,眼前豁然明朗起来。五月时节,繁华盛开,灿若云霞。宫人们对这些树木一向照顾周到,因为这是他母妃最爱的石榴。
枝叶碧绿,花开似锦。
睿绎恍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花苑里没有人,他只好转身返回。
他的母亲坐在大殿上,脸上又是懊悔又是伤心:“太子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聪明。”这是她与他单独相处时才会说的话——果然是他的母亲。
睿绎笑着上前,她却落了泪:“可惜你的母亲不及皇后,今日一败,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他伸手摸向她的脸,想要安慰些什么,他的母亲已经自己擦去了泪水:“你知道宫中有多少个妃嫔诞下皇子,足有十个,还不包括那些没有机会出生的——可是平安长大的,只有三个皇子。她无法直接对长大的皇子下手,日后若你处境艰难,不妨装疯卖傻,去藩地做个太平亲王。”
他一下就懵了,这话听起来就觉得不详,似乎在交代后事——他头疼起来,像针扎一样的疼,痛彻心扉,他慌忙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是他的母亲,还是那昙花一现,模模糊糊的美好时光……
“哎!”
睿绎听见一声轻呼,从梦境中骤然醒来。
眼前不是他的母亲,而是那个年轻的,住着步寿宫的现任主人。她低着头,白皙的脸庞有些过于苍白,看着他的眼神很温和,唇边含着很淡的笑。看着她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何,刚才在梦中的悲伤又翻涌了起来。
他闭上眼,不想透露眼中的脆弱。
“殿下?”子虞见状一慌,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伸手向抚他的额头,她的右手被他梦中突然一抓箍住了手腕,只能左手覆在他的额上,还好,并不是很烫。
睿绎感到额上一阵软腻清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清香,不似麝不似兰,幽淡的,心旷神怡。他的脑子一直有些昏沉,想了半晌,才想起是什么,猛地睁开眼,这一下更是一惊:竟抓着她一只手。他蓦地放开手,却不想牵动另一只手臂的伤处,“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弄成这样,”子虞看着他,不由带了怜惜,“知道马有问题,怎么还犯傻事。”
他咳了一声:“不把戏演好,谁也不会信以为真。”
子虞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原来在宫廷之中,都得如此生活,即使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她压低了声音:“真把自己弄伤了,得不偿失。”
睿绎笑了笑:“娘娘,我有分寸。”
子虞没有那么乐观,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她没有那么容易对付……殿下,见过树林吗?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些树苗茁壮成树,若是刨开了土,你还会发现,它们的根紧紧相连,再凌厉的风,也拿它们无可奈何。”
睿绎微怔,推倒皇后向来就不容易成事,他也没有把握。可这些话,他从来不宣之于口。抬眼看她,一眼就望进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大概是受伤的缘故,他的心底有些发软。
“没有事是能一蹴而就,”他缓声说道,“种树也需要种子……只要怀疑的种子播种下,终有一日会发芽。在那之前,我可以为它浇浇水,直到有些人无法再容忍,自然会将它连根拔起。”
他的声音有一些沙哑,语调却是冷冰冰的。子虞想到刚才御帐中见到的场景,预感到这一次的作为也许并不能拿皇后如何。这还是皇子受伤,若是她受伤,只怕更掀不起风Lang。这样一想,心里一阵阵发凉。
睿绎也自悔失言,竟无意说出了心底话,阖上双目,沉默不语。
额上又有冰凉的触感,他无奈地睁开眼。子虞拿手帕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婉言说道:“不要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只要有耐心,总能守到能看到结局的那一天。”
睿绎抿了抿嘴唇,脸上的线条骤然放松了下来:“娘娘与我想看的,都是同一种结局吗?”
“是的。”子虞沉默了片刻,回答。
睿绎真正有了笑意:“有了娘娘这句话,我今天也不冤。”
“睡吧。”她软声说。
睿绎的脑子有点发沉,浑浑噩噩,脑中唯一一丝清明被隐约一脉幽香所缠绕,让他沉沉浮浮,不知所终。
这一夜很多人无眠。
罗云翦也不例外。做为新封的云麾将军,他的营帐离御营并不远,一天下来,异常的动静都看在眼里,可惜外臣终究不便去探听后宫动静。等听到三皇子的消息,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的妹妹。
夜空满是星辰,散乱的仿佛无解的棋局,他看了一会儿,正欲休息,帐前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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