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谷还远,天已经黑透了。甘兴背靠桅杆,一声不吭地站着。江风把他的头巾卷起来,咝咝作响。他觉得很疲倦,内心很空虚,那股不安的感觉便趁着这种空虚悄悄弥散开来。
该来的都来了,我还担心什么呢?从答应吕蒙那天开始,我就在担心了。到现在,什么都结束了,我还在担心。不对。如果这就是结束,我不会有那种感觉。我的感觉一直很准。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最坏的事情还没开始。
刘表知道我们劫船的事。他知道,一定是因为黄祖知道,一定是黄祖写了信给他。那么刘表埋伏那些人,是按吕蒙说的,一早就想除掉我们,还是因为知道了劫船的事情?但愿我想错了,他想,但愿我想错了,但愿不是吕蒙在搞鬼。吕蒙,那个混蛋。他太深了!答应他劫船简直是送死。但是你得答应他呀,没别的路走,必须答应他呀。算了,他在心里说,算了,那个混蛋,别再想他了,这不是眼前的事。眼前该想想黄祖。他是个睚眦必报的胖子,这在远近都出了名的。他写信给刘表,证明他根本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那会怎么样?现在,后面还没有什么动静。也许刘表真的没有派兵追过来。但如果他派了兵呢?如果情况更糟糕一些,黄祖的兵在前头把江面锁住了呢?吕蒙说如果出了事,可能用得着他。怎么用?
“……所以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应该听听他的。如果到时候他说出来什么主意,那一定是可以活命的。你知道我的意思么?你要听他的,好么?”
他忽然想起罗的话。是时候了。他想,是时候问问那个内应了。他于是抬起头,看见甘宁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摆弄着那对铃铛。
“先收起来,”他说:“去把赵宏叫到这条船上来。”
甘宁站起身子往船尾的方向走过去。走了几步,转过身说:“他过来了。”
甘兴抬头望了望那小心翼翼的身影。他主动过来了,他想,这个该死的叛徒,他也沉不住气了。
“大哥……”
“说吧。”
赵宏看着他,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地说:“大哥,别回寨子去。”
甘兴低着头不吭声。
“大哥?”
他忽然扑上去,一把揪住赵宏的衣领,把他死死抵到桅杆上。
“全给我说出来!”他吼着:“你知道什么,全给我说出来!”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苏飞,苏飞要带着人去山谷里,”赵宏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他怕黄祖叫人把江面锁住,所以把队伍带到山谷去了。他想让我们逃,逃过去,夏口那里没有警戒……”
“逃?往哪逃?江东?你给我说实话!这些是不是吕蒙在搞鬼!”
“不是,不是!”
“黄祖怎么知道我们劫了船?是不是苏飞?吕蒙要让我们过去江东,让苏飞说出来的!还让刘表知道!是不是?”
“不是!”赵宏喘着气说:“不是!那天船上有人听出来我们的口音了!”
“罗知不知道?”
甘兴听到这个声音,把头转过去,看见甘宁阴沉沉地盯着赵宏。
“你干什么?”
“大哥你让开,”甘宁说:“罗知不知道苏飞带人去寨子?”
赵宏看上去狠狠吃了一惊,似乎对这话完全没有准备。他手足无措地瞪着眼睛。
“我问你罗知不知道!”甘宁吼道。
“不,不知道……”
“狗和谐杂种!”甘宁吼了一声,右手向前狠命地捅过去。赵宏痛苦地喊了一声,用手捂着肚子,热乎乎的鲜血涌到他的指关节上。甘兴吃了一惊,看见赵宏喘着气,坐在甲板上一滩越来越大的血泊里。他忽然听到两个人在说话。
“别,别杀赵宏……”
“我明白。我不杀他。”
他猛地推开甘宁,蹲下去握住赵宏的肩膀。
“赵宏!赵宏!”他喊着。
“啊……”赵宏微弱地、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赵宏!”他喊着,不住地摇晃他的肩膀。他感觉到那个人已经慢慢软了下去。他看见他的头向下一垂,再也没有动静了。他于是伸过手之去试了试,知道他已经死了。他蹲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死人的脸。
“大哥……”
他摆一摆手,什么也不想听。
“大哥,你带弟兄们去江东吧。我回去找罗。”
他抬起头看了甘宁一眼,仍旧什么话也不说。他直起身子,慢慢地朝船头走去。
“大哥!”
“回去有什么用吗?”他说。
“没什么用!可是我怎么能把罗留在寨子里,自己去什么操蛋的江东!”
甘兴什么话也不说。他朝前面望了望。天太黑了,船上的灯只能照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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