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晚自习,就像聋子的耳朵,是个形同虚设的东西。没有老师监督、没有作业负担,同学们可以看自己喜欢的书——譬如陈世俊,就可以看他喜欢的花花杂志;也可以说笑打闹——譬如江枭的那一班弟兄就可以从一进教室门开始闹到第二个晚自习下;还可以听随身听,甚至可以睡觉——譬如江枭的耳朵里老是塞着两个小喇叭,而张军则老是趴在桌子上打呼噜;比起他们,我做的事应该是最正规最高尚的了——我忍痛撇下我的《红楼梦》,去为江枭写笔记——白天上课时我来不及写两份完整的笔记,中午一吃饭我就瞌睡,幸亏学校安排这两个晚自习,否则我还真没办法完成江大班长的差事。
“小屁孩,辛苦啦!”
“哎呀!”我正写得专心,突然觉得耳边一麻——不知什么时候左边的同桌变成了江枭。
“下自习时能写好吗?”江枭贴着我脸、看着我手下的笔记本,“睡觉前我想看一下。”
我心里有些不高兴,江枭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今天上了6节课,有4门课的笔记要写,就这两个自习能写好么?
“嘴巴撅那么高干嘛?”江枭看着我,挤了挤眼睛,裂着嘴巴笑,“今天的课是多了点啊!写不完明天再写嘛!明天的课少,才两节。”
“你还知道今天的课多呀?”我把手中已经写好的三个笔记本放到江枭的眼睛底下,然后站起身拿着最后一个笔记本,从他背后挤了出去——下第二个自习的铃声已经响了,我要回宿舍睡觉,我好累好困。
唉,还是写完笔记再睡吧。
“周瑜,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给江枭写笔记!”张军已经洗完澡了,而我还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不要再写了!”张军忍无可忍地拽走了我手下的笔记本。
“别!还有几句话就好了。”我赶紧站起来,“快给我呀!”我有点困、有点累,还有点急——他们两个都洗澡了,我还没洗。
“你为什么要给他写笔记!”张军拿着笔记本看了一下,“竟然还写得这样认真!”
“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江枭,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必须写,而且必须写好。
“想不到你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张军合上笔记本,手一扬,笔记本“刷”地就飞过来了,我猝不及防,被它砸到了脸——“啊!”我和张军同时叫了一声。
“痛得厉害么?我……”张军手里捏着一团纸巾,全部成了红色,“去医务室好吗?”张军的声音充满愧疚。
我没有说话,从地上捡起笔记本——那是一个棱角分明的硬皮本。我重新坐下来,颤抖着拿起笔写最后那几句。
“周瑜,还在流血!”张军一把拽起我,“去医务室!”
“放开我!”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掌推在张军的胸脯上,张军后退了几步,瞪着眼睛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可是没说出话来。
“是吝啬那点儿上药的钱吧?”陈世俊从床上起来了,轻飘飘地走到我面前,拿起江枭的笔记本看了一下,怪声怪气地说,“字写得不错嘛!”接着莫名地叹了口气,看着我很是痛惜地说了句,“要是留下伤疤,人家就不要你写笔记了”,就又回到床上躺下了。
洗澡的时候,虽然我尽力不让脸沾到水,可是热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湿了我的脸,打湿了我伤口。我咬着牙齿继续洗,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
“周瑜……”张军还在床边站着,见我出来了,赶紧伸手来拉我。我躲开他的手,爬上床,把小钟和书都拿到下铺,然后展开被子,钻进去——这本来就是我的床,只是被恶魔的江枭霸占了20天,现在他走了,自然就该物归原主了。
第二天,在教室里。
“小屁……”江枭没叫完整就顿住了,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的脸,仿佛我是个怪物。
“你的笔记,写好了。”我把笔记本放到他手边。
“喂!你是怎么搞的?”江枭在我右边坐下了,他的眼睛还定在我的脸上,“摔跤了?”我没说话,把手上的课本翻开。
“喂!谁打你了?”江枭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子在问,“谁?”我还是没说话,拿出笔记本,拿出钢笔。
“喂!”江枭一把夺了我的笔、扔在桌子上。我颤抖着捂着脸,他刚才碰到我右边眼睛下面的伤口了。
“周瑜!”张军过来了,我赶紧放下手,低头再去翻书。张军在我边上站了一会儿,他好像在看我的脸。脸上好像有东西在往下流,用手一摸,天!是血。
“江枭!”一声怒不可遏的叫喊过后,右边的江枭突然向我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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