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很冲地说完这些话后,段恒毅便有些后悔起来。
毕竟顾清临刚刚因为他而失去了他的家,甚至是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前,他想要见他母亲和祖母一面都难上加难。
在顾府能让顾清临感到眷恋且这么多年来对他照拂良多的,也唯有这两个女人,她们二人对于顾清临的重要性远比顾言要大得多。
造成顾清临有今日这一切遭遇的缘由都是因为他,是他把顾清临这个无辜之人牵扯进来,他心中有着歉疚,所以才会多加忍让。
可顾清临这副极为抗拒,话语间句句是讽刺的态度,让心中焦急难安的他实在是有些接受不来,甚至是有些暗恼顾清临这副妄自菲薄的模样。
况且从前的顾清临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大有作为一番,只不过后来经过顾言和顾从云一事后,他的那些藏在心中的智慧和谋略,轻易不肯示人罢了!
但他并不是心中没有了那些报复……也许,他缺少的是一个契机?
段恒毅在心中思量了须臾,越发的有些拿不准顾清临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且顾清临对待轩帝的态度也颇为淡漠,只怕是在他心中也并没有对这样的家国有多眷恋不舍,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出自于女人身上了吧?
依照顾清临的性格,若是心中当真不喜,怕是早就已经把话说绝,可这么多年下来,也不见他真的把孔采薇赶跑,就连那桩两家府上都各自不愿得婚事也一直存在着。
如此说来,顾清临放心不下不舍的怕也就是孔家小姐了。
只是他能安排好顾清临的去处,却不能大包大揽地也替孔采薇做了主。
这样的大话他不能说也说不出口,那样便是欺骗,且顾清临也不会相信。
然而当他转念过来再去看顾清临时,便发现顾清临身上的阴郁气息比方才又沉重了不少,且他的脸上也带着一种极为轻蔑的笑。
“呵呵,不甘?你生来便为大将军府的独子,不论是大将军还是段夫人都把你捧在手心上。”
对上顾清临带着嘲弄的视线,段恒毅下意识的便想要开口为自己辩驳,且他的眼中也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来。
他虽是大将军府的独子,但是因为父亲身为武将的原因,他自幼便开始习武,闲暇之余便跟随父亲习读兵书。
他最常见的便是随处可见的沙盘和各种兵器,而习武一事本就不是一件非常容易之事,吃的苦头自是不会少。
幼时他也曾叫过苦,可当他看到父亲身上那一道道深浅不一大小不等的伤疤时,那些埋在心里的苦便都统统隐匿起来。
那些习武所遭受的苦,对于他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但顾清临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怕是半日都受不住。
做如此想,并不是他要埋怨父亲,相反他很感激父亲母亲,并没有因为他是独苗便娇生惯养,这样的经历,足以够他受用一生。
但顾清临似是对自己颇有误解……
“我并不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想说你自幼习武,大些时便随着大将军出入军营,和那些将士们同吃同住吗?”
段恒毅的话没说完,便被顾清临态度极为强势的打断,且段恒毅也在顾清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极快闪过的艳羡之色。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这些你都猜得到,你还有什么可羡慕的,受到的那些苦,曾在夜深人静时我也偷偷的哭过。”
说完后,段恒毅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鼻尖,这样有些丢脸的事他也是头一回说出口,就连婉儿都是不知晓的。
“那又如何?你哭了,你笑了,你受伤了,大将军总会看在眼里。有人知道你会过的如何,这便是一种幸运。”
“可我呢?我在顾府处境如何,想必这大半年来你也是颇有感触吧!”
“呵呵,上有听话懂事知道按部就班的长兄,下有聪明伶俐却又不失沉稳老练的幼弟……你觉得一个生性便有些桀骜不驯的次子,又能受到多大的重视?”
“仅凭着那些装在肚子里无人看见的智谋吗?老头子已经自认谋略不输任何人,你以为他还会需要一个不受掌控的儿子吗?”
段恒毅看着在他面前声音低哑地低吼出这些话的顾清临,见到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悲凉时,也似是心有所感一般,眼中也带上了些许的悲悯之意。
因为他知道顾清临口中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且他所亲眼目睹到的事实,远比顾清临所说的这些要更加的让人感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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