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如洗的碧空,此刻已经堆满了乌云。苍穹之下,黑色的云层剧烈地卷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扩张,天空像吸墨的纸,一点点的变黑变冷,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黑。
黑色自更东南的方向而来,缓慢且不容置疑地推进,和光明之间像划了一根线般,井然有序。
但这突然降临的黑夜,却不会让李玉暖感到害怕。
虽然是黑夜,却不是没有光的黑暗,浓稠的夜幕有璀璨的星辰,闪闪发亮。
已经经历过虚兽体内的黑夜的李玉暖知道,虚兽体内的黑夜不会在白天出现,这里的白天是无云无日的晴空,这里的夜晚是没有星星和月亮的黑色。
此刻,这在白天出现、有星星的黑夜,显然不是虚兽体内的黑夜。
它是什么?
是真实!
失去已久的感觉再次缓慢涌动,伸出手,感受星光流泻的寒意,竟惬意好似浸在温水中。
和天地间已经断裂的联系,隐隐又再一次地连起。
谁把天给斩破了?
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沉浸在星辰和真实带来的感动中,就够了。
……
……
“这是什么回事!”
“天上一闪一闪的是什么!”
“为什么突然天黑了!”
“神罚吗?神罚终于降临了?”
……
地面上的人们,看着被光和暗各自占据的天空,没有惊呼没有尖叫没有慌乱,他们麻木而茫然地昂起头,喃喃自语。
这突然降临的东西超出他们的认知太多,竟让他们连震惊恐惧都忘记了。
他们呆呆地站在地上,看着星空,想起老人口中那久远得不能追溯的时代。
那时候,他们的祖先还曾生活在夜晚有星星白天有太阳的世界里,劳作一天后,躺在草堆上,拥着心爱的人,看着嵌在夜幕上的宝石,编制瑰丽的想象。
一代又一代,生活在没有星星和太阳的天空下,早就被遗忘的那些被耻笑为荒诞的故事,再一次流进心头。
星空,最美丽的星空!
这就是星空吗?
然而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自几近麻木的震撼中清醒时,他们发出了尖叫,他们失声痛哭着,疯狂地奔跑,星辰带给他们的所有震撼,都凝结为一句话:祖宗要死了,他们要死了!
他们选择跪地祈祷,对星星的畏惧渗入骨髓,他们知道,死亡已经无法避免。
大地一片混乱,星光照耀的地方,挤挤挨挨的伥鬼化为了尘埃。
李玉暖艰难地爬起,前路已经没有伥鬼,所有的伥鬼都在逃窜,背向黑暗、向着晴空逃窜——只有那虚幻的光芒才能维持他们虚假的生命。
但是逃亡的速度再快,也无法追上黑夜的扩张。
它正在缓慢的扩张,向西北方向侵袭,光明和黑暗的界限不断地出现细密的裂缝,像蜘蛛网般,黑色便顺着这些丝线渗入灌注,将光明一点点的腐蚀。
当黑暗渗入光明的裂缝变粗、拉成条、变成块时,新的黑暗便形成了。
整个过程静悄悄,黑夜和光明的交战,缓慢又瞬息万变,跪地的人们痛苦地狰狞着,他们的心脏跟着一起剧痛,痛得在地上打滚,连呻吟的机会也没有了。
黑暗正在越来越强大,光明越来越孱弱。被黑夜彻底占据的土地,人们纷纷死去,融化为血肉,回归真实。
无穷无尽的恐惧以比黑暗更快的速度扩散着,不知谁第一个迈步,逃亡开始了,他们狂奔,和伥鬼一起狂奔,向着光明狂奔。人群中,唯有李玉暖一个人,背着苏红叶,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向着黑暗行走。
她不在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这里的一切本都是虚幻,如今真实降临,也该回归虚幻。
璀璨的星空下,某种陌生而熟悉的力量正在召唤她。
她一步一步,坚决地前进着,在汹涌的人潮中,逆向前行。
……
拥挤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发现黑暗当真会带来死亡的人们,发了狂一样推过来,体弱的老人和小孩被推倒在地,非但没有人扶起,反而无数只脚踩上去。哭喊和呻吟被纷乱的脚步声湮没,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唯一逆流而行的李玉暖,行动也越发的艰难。
前进一步,都会被人潮推后至少一丈的距离,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进方向和他们不同,他们只是疯了一样的涌向光明,在黑暗追上他们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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