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阳阳的生活,郁宛西的生命如突然被抽离了支撑的重点筋脉,过得空虚而颓废,白天偌大的房子里只余她空荡荡的一个人,等着天黑,又是辗转难眠,然后数着无数只羊等着天亮,而更可怕的是生活没有了围绕的重点和支撑点,郁宛西有更多更空余的时间去回忆以前的事,想起母亲的哀怨目光,梦见父亲凶神恶煞,满脸阴怖地掐着她的喉咙,失去理智:
“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耻辱,一辈子的耻辱,我要杀了你。”郁宛西在梦中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无法呼吸,只是用悲戚痛苦地望着失去理智的父亲。
有时候郁宛西也会想起曾经的叶萧岑,在那个时候唯一给过她温暖和承诺的人,可最后还是给了她绝望,一种生命的绝望。
郁宛西最频繁梦到的还是郁宛琪,郁宛西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郁宛琪走进她梦中时总是带着一路的血色,或者是一身的血迹斑斑,偶尔飘渺着轻羽般的身体,偶尔用细碎的脚步缓缓地走近她,或者轻轻触摸郁宛西的脸,郁宛西看见郁宛琪的手毫无血色,指节泛白,手指冰凉如水,划过郁宛西的眼,郁宛西的鼻,点落在左边的酒窝处,不知是刻意的模仿,还是自然的遗传展,越长越大的郁宛西越来越像曾经的郁宛琪,郁宛琪轻轻地笑,慢慢地将她推入到镜子面前,来不及那一声惊呼,郁宛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刚被郁宛琪划过的地方部留下破裂的伤痕,殷红可怖的血色液正从划破的裂缝里缓缓流出,郁宛西看着站在身后的郁宛琪依然温婉而恬静地笑,她的声音无依无凭,像是从某一时度某一空间传送过来的完美,“宛西,我恨你,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又代替了我的一切,为什么那么爱却那么伤,那么痛却那么绝。”随着郁宛琪空灵游荡的声音,她的身体也随之渐入飘远,消失在重重浓雾中。
“宛琪,不要走,不要走,你回来,我还给你,什么都还给你,我把一切都还给你。”郁宛西在梦中哭出了声音,手舞足蹈地总想抓住什么,待握住一只手,温热而干燥的掌心,那样让人舒心和踏实,郁宛西牢牢地握着,一刻也不想松手,就这么握着,迷迷糊糊地睡去。
邵士森因为双手都被郁宛西握着,保持着最怪异最难度的睡姿支撑到天亮。
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过每一天,每一夜,郁宛西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邵士森颇为无奈,几次想带郁宛西去看下心理医生,又考虑她的自尊与固执,必然不会同意,就算去了,以郁宛西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呢?她从小就习惯封闭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宛西。”邵士森对正在无聊看电视的郁宛西喊道。
郁宛西抬头望向略显忧虑的邵士森,她的目光涣散迷蒙,仿佛涂了一层看不见的清霜和迷雾,脸色因连日来的睡眠不足而显得憔悴苍白,邵士森略有心疼,走过去坐在郁宛西的身边,慢条斯理地抚顺她有些凌乱的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看,现在阳阳也进幼儿园了,你就轻松了自由了,空阔了,可以试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你以前喜欢画画,这边有很多业余绘画班,我可以帮你去投个课程,又或许你还是想读书……
“我想开个花店。”郁宛西突然打断邵士森的话认真而坚定地说道。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要干什么,只是她想要干什么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郁宛琪曾经的梦。
在黑白分明的四目相对中,在彼此的眼睛里,拉开一幅长长的巨像,那里有一个共同的郁宛琪,那时的郁宛琪还很小,穿着绥化小裙,转旋在漫山开遍的野花丛中,随花而绽放,随蝶而舞蹈,小小的身子蹲下身,去摘取漫山的花野,笑绽在怒放的野花丛中,对着捕蝉的邵士森和郁宛西喊道:“以后我一定要开一家花店,让所有的人都绽放在花海中幸福永远,微笑永远。”
“宛西,”邵士森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郁宛西的笃定,知道她的倔强无人改变,便噤声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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