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自然不用这么麻烦,她洗去了脸上的妆容,换了一身宽大的衣服,就斜靠在一张罗汉床上,若是个美人,这副模样自然是绰约生姿,问题是,元春这会儿真的算不上美。她这么一把年纪了,最青春年华的时候,还在做着女官,其实还是伺候人的,那会儿,连头上插几件首饰都是有定数的,更别提什么保养,如今有条件保养了,但是岁月却是个硬伤。虽说因为长胖了不少,眼角的鱼尾纹淡了许多,但是,却能很清楚地瞧见双下巴,脸上的妊娠斑非常明显,加上身材严重走样,宫里一个普通的宫女拎出来,也要比她清秀可人一些。
但是在王夫人眼里,元春却是没一处不好的,她还担心自己这个女儿吃不好睡不好,问候了好一番,这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交给了抱琴。抱琴看着匣子里厚厚一大叠小额的银票,下面还铺了厚厚一层金珠,更不用说一块暖玉的玉牌,还有一个周身镶嵌着珍珠宝石的白玉送子观音,每一样都是少见的奇珍。
元春见王夫人出手如此大方,心里也是一松,她在宫里需要打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尤其在这个关头,更是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连平常的安胎药,她都要让最信任的抱琴亲自去御药房领了,亲自盯着煎好,再亲自端过来。若她真是个宠妃,自然有的是人倒贴上来巴结,问题是,她除了个有些古怪的封号之外,圣宠淡薄,加上还有不少人在背后使绊子,她若是不花钱笼络那些宫女太监,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王夫人殷切地看着元春的肚子,问道:“娘娘这肚子尖尖的,与我当年怀着珠儿宝玉的时候一般,定是个男胎!”
元春脸上露出了笑意:“那就承宜人吉言了!宝玉在家如何了?”
不管在谁那里,王夫人决计不肯说贾宝玉什么坏话的,因此捡着贾宝玉的好话说道:“宝玉这孩子学问也长进了,做的诗便是老爷那些请客也说好呢!”
元春点点头:“那就好,咱们家,终究还是得靠宝玉,才能顶立门户的!对了,宝玉今年也十八了吧,这婚事,宜人可有打算了?”
王夫人一听,赶紧说道:“臣妇倒是有了人选,娘娘也是见过的,就是娘娘你那薛家的表妹,不光生得好,看着也是个好生养的,而且也能教导着宝玉上进,不似别的狐媚的,就知道挑唆着宝玉顽乐!”
一听是薛宝钗,元春就皱了皱眉:“虽说是表妹,但薛家毕竟是商家,何况名声上也有些妨碍,将来给宝玉做个妾也就是了,如何能做宝玉的嫡妻?”
王夫人倒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呢,但是薛家不干哪,没奈何,王夫人只得将事情给元春说了,主要就是当年修建大观园的时候,借了薛家一大笔钱,如今家中周转不便,也需要薛家搭把手,贾宝玉娶薛宝钗也是不得已。
元春叹了口气,王夫人话说到这个地步,别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因此,只得说道:“当年我便说,那大观园太过奢靡了,说什么省亲,其实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回去见见家人便是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得这般了!”
王夫人一听元春答应下来了,赶紧说道:“娘娘还是手书一封为好,娘娘也知道,老太太那边,对你表妹一向有些不满,之前还想着要史湘云那个克父克母的孤女给宝玉的!”
元春摇了摇头,她也知道,自己这位母亲,论起眼光,跟祖母差得实在太远了些:“什么克父克母,这话宜人日后可不能再说了!依我看来,史家表妹自然要比薛家表妹强很多,史家两位侯爷简在帝心,几个表弟也是出息的,仅仅是这些,就强出薛家不知几里地去了!只是,史家表妹如今已为他人妇,宝玉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既然宜人觉得薛家表妹好,那么便定下来吧,只盼着宝玉能够用功上进,不辜负了宜人这片慈心!”
王夫人带着贤德妃手书的谕旨得意洋洋地回去了,回去之后,先拿给一直在等候的薛王氏一看,喜得薛王氏连连念佛,立刻起身回去,给薛宝钗准备嫁妆去了。然后,王夫人换了一身衣服,便带着手书去见史太君,将事情一说,史太君盯着王夫人的目光,骇人得跟要吃了她一般,恨不得破口大骂这蠢妇一通,心里极为不快,元春还是她教养长大的,结果最终还是亲近生母,弄成如今这副局面,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薛宝钗是不娶也得娶了,她沉默了半天,终于松了口:“那就找张真人算个良辰吉日,将事情定下来吧!”
见史太君难得服了软,王夫人简直乐得快找不着北了,她兴冲冲地跑回去安排婚事,却没有看到背后史太君森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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