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怔忡,旋即又报以淡然的微笑,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眼望街旁的柳树,低声道:“你不喜欢我,自然不肯嫁我。”摇了摇头,微笑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都该把它忘记了才对。”
青石板铺就的道上,银光粼粼,格外显得凄清。我只觉意识模糊,心中又悲又痛,是被一根细细薄薄的锯片划过,那样割裂的缓疼。低声道:“大哥,谢谢你。”
他默默的凝视着我,我却觉得他的凝视如同一张网,渐渐网住了我。想要逃脱,却无法逃脱。想要呼吸,却难以呼吸。抬起头来,与他目光对望,他的声音柔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关怀之意,轻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缓缓而行,夜色荧荧,虫儿唧唧。他牵着马走在我身旁,二人都是沉默不语。不知从哪里传来清扬的歌声,泫然欲泣,让人想起那无望的爱恋、绝望的离别。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岁月——可以永远停伫。
如果相爱的人永远相爱,如果,永远都不会有生离死别。
澄净的光淡淡斜落在地上,他的容颜,恍惚依稀。依旧是那样的美好,却模糊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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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的灵柩运回了北平,她终于可以在那个经历了成长、初恋、离别的地方,安然长眠。
张辅则回到了安南,继续他的征战生涯。他的生命,此生已注定只能在战场上光华灿烂。
也许,心里有了爱的陪伴,即便孤单,也是没那么可怕了吧。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永乐六年年底。十二月的江南,天气潮湿而寒冷。这样的日子里,我,终于等来了朱棣对我迟来的处罚。
“永宁郡主欧阳以宁,贞静和顺,著封为德宁公主。和亲瓦剌,赐婚马哈木。不日启程,钦此。”
内监宣完旨,恭敬地将圣旨递给了我,谨声道:“恭喜郡主!请公主接旨吧。”
我带领众人平静地磕了个头,低声道:“谢皇帝陛下圣恩。”伸手缓缓接过了圣旨。
——心中,已说不清是悲是喜。
朱棣遵守了他的承诺,并未将我处死。然而,这样的代价,又是否是我所乐见的呢?
我看着手中的圣旨,苦笑了起来。
并不是没有料到他不会忘记处罚我。只是,未曾料到,他会给予我这样的处罚。
公主,荣宠天下。
然而,一个和亲的公主,却是天底下最为悲惨的女子。
自古以来,没有皇帝亲生女儿担当过和亲这样的责任。史上的和亲公主,汉代时由宗室女或者宫女担当,比如最有名的解忧公主,就是楚王刘戊之女,王昭君是宫女出身。到了唐代,基本上都将其家族与李唐皇室有着密切关系的宗室女封为公主,由其出嫁,身份地位与真正的公主并无差别。史上也只有唐代出了三位和亲的真公主,分别为唐肃宗的女儿宁国公主,唐德宗的女儿咸安公主,唐宪宗的女儿太和公主。至于明朝,自朱元璋开创以来,国力强盛,并不需要用和亲来平定边境。
现在,朱棣作出这样的决定,用意明显至极,就是给不听话的我,一个不大不小的责罚。
而这样的责罚,是要用我一生的幸福来作为代价。
我心中明白,朱棣虽然取得了帝位,然而对曾经压在自己头上的“篡位叛贼”几个字始终深恶痛绝,十分敏感。我的拒婚,正是触到了他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以他多疑且自负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那么,接受或者拒绝和亲,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嘴角边泛起了一丝自嘲的微笑,看着园子里的树木怔怔地出了神。瓦剌——也就是今天的蒙古,那里,应该是一个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见牛羊的地方。或许,去那里生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天色渐晚,月光冷冷淡淡地映照在床边,寒意袭人。我靠在桌旁,拥紧了身上的衣裳,抬头看着清冷的天际。
远处是那样的星星点点,而我的头顶上,却是天黑如墨,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希望。我轻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一个湛蓝如碧的镯子,上面隐隐约约的一朵木槿花,正盛然开放。
忍不住淡淡微笑了起来。想起了那个俊朗干净的男子,那个将我比做木槿花的男子,那个说要等我一生的男子。
不知道为了什么。此刻,心里竟全都是他。
这六年冰冷的生命里,他,或许是我苍凉世界里唯一仅剩的温暖。
然而这温暖,我却始终不敢去触碰。因为我害怕,我怕伸手一碰,它就会消失不见。我怕当我沉溺,而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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