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妆站在清荷苑的楼阁之上,望着漆黑的天空,任由夜风吹拂过身间。
盛夏夜里的风,并没有春日里的犹有凉意,轻轻的,柔柔的,还有一些暖暖的,从身间吹拂而过。可即便如此,挽妆却仍旧感到了那股寒彻心扉的凉意,一如他离开时看向她的那个冰冷的眼神。
她知道,她又伤了他,从那样的眼神里,感觉到的绝望。
但是,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也会这样做,他不明白,她的心中也是不乐意的,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这样做,不为贤名,为的是能救公公的最后的那丝希望。
“小姐,夜已经深了。”从云瞧了一眼她,从望梅居回来之后,她就站在那里,直至天黑,直至深夜。让姑爷纳妾,从云明白挽妆的心里必定也不是乐意的,但有什么办法呢。如果那话,章医正没说倒也罢了,但他毕竟是说了,她家小姐就一定不会因为自己而放弃的。这又是何必呢,让姑爷不开心,让小姐不开心,从云真恨不得立马撕了那厮的多嘴。
“连星星都不见了。”
良久,挽妆才吐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在从云的叹息声中缓缓地朝屋内走去。
就算是夜深又如何,她能睡得着么?她如果不是常挽妆该多好,她必定就不会让自己的夫君纳妾,还是由自己来亲手操办。
翻来覆去,还是一夜未眠,想起在翼州的种种,想起两人从贼人的手里逃脱时的种种,想起文睿渊的笑脸与那冰冷的眼神,她如何能够安眠,无法安眠。
这么折腾到天明,挽妆早早地让从云来为自己梳洗。心中有事,对梳妆这些也失了兴致,随便让从云弄弄,就询问着:“裕管家可带媒婆来了?”
“来了,一早就候在楼下正厅里了。”从云梳着她的发丝,在她瞧不见的身后,竟夹杂着几根白发。嫁进文府不过一年,她的小姐就有了白发,早知如此,她当初就得死活都拦着不让小姐嫁进来。
正厅里,媒婆一见挽妆下楼就急忙迎了上来,对着她说起来:“哎哟,文少夫人,婆子我可是熬夜给您挑了几位不错的。”
说罢,她从放在桌上的一堆画卷里挑出一幅来,在挽妆的面前徐徐展开。
瓜子脸,樱桃小嘴,丹凤眼,瞧着倒是不错。
“这是哪家的俊俏姑娘?”
那媒婆见挽妆来了兴致,忙说:“这是城东豆腐王家的小女儿,今年刚二十……”
“二十还未许人家?”挽妆挑过眉,冷冷地看着媒婆。
媒婆被她的目光盯着发憷,才缓缓地说道:“本来是定过一门亲的,但姑娘还没嫁过去,那男人就病死了,所以就拖到现在,可是少夫人,这姑娘婆子我见过,确实是漂漂亮亮的,也是个黄花大闺女。”
挽妆没看媒婆,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裕成,声音清冷:“裕管家,我可是昨日没给你交代清楚?我是要纳妾冲喜,选个这样的能冲喜么?”
裕成瞪了一眼媒婆,再弯腰赔错。
媒婆讪讪地放下那画卷,又眉开眼笑地拿起另外一幅,模样倒是没前面好看,就不知其他的如何了。
“这是城西周屠户家的女儿,年方十六,尚未定亲。”
“屠户家的?”挽妆眼神暗了下来,“我们文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在这京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莫不说我是出身什么人家,就连早前府里的那几房妾室夫人也没有出身屠户这样人家的。”
媒婆心中虽有些不悦,但碍于挽妆给的银钱不少,又拿了一幅说起来。“这姑娘是吏部笔帖的庶出女儿,也是年方十六,念过书,识得字。”
“庶出的女儿……”挽妆瞧着画像上的姑娘,虽是庶出的,但家世还算不错,可画像却是个大方脸,小眼睛,大嘴巴,莫说睿渊不会中意,就连她瞧着都觉得难受。这样的姑娘,怕是会委屈了睿渊。
媒婆见她脸色不佳,自发地将画像收了回来,又重新拿起一幅,再次说明起来。一连看了十几幅,挽妆都还是没有中意的,媒婆也有些不耐烦了。虽说这赏钱够多,但文少夫人摆明就是有心刁难,每一个都有问题,根本就是不乐意。
挽妆挫败地看着最后一幅,本想呵斥几句来着的,结果看见媒婆的脸色比她的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想着人家必定也是尽了心的。她是自己心里不乐意,所以才会看每个人都有问题。
“小姐……”从云见她久久都定不下来,情知她如今为文睿渊选妾也是心口不一之举。冲喜,就非要为姑爷纳妾么?从云很想问问,也很想阻止挽妆此举。若此事一旦成功,届时姑爷与她家小姐之间的距离必定更远了。
挽妆扫过一眼她,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劝说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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