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李二耳畔回荡着杜荷刚才说的两句话,脑海中浮现出和太上皇共建大唐基业的景象,又想到如今被囚禁在弘义宫内的李渊,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退朝。”
李二声音沙哑道。
满朝文武注视着李二站起身,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离去。
所有人没有走,而是目光神色凝重的望向杜荷,有同情的目光也有赞赏的目光,也有失望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杜贤侄,你何必如此?”
房玄龄率先开口道:“你可知这番话,若是陛下没有听进去,你会是什么后果?”
“但结果不是这样。”
杜荷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唉,老夫不知该怎么说你!”
房玄龄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老夫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今日这番话,不会让陛下心存芥蒂,不然你这御史中丞之职难保啊。”
说罢,他揣着玉笏转身离去。
其他的几位国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望着杜荷,但看着杜荷淡然模样,便知道他绝不会因为旁人说几句话,就惶恐不安,只得遗憾的拱了拱手,离开太极殿。
很快,大殿上只剩下杜如晦和杜荷二人。
“回去吧。”
杜如晦瞅了儿子一眼,面色平静吐字道:“你今天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事,回去老夫给你庆祝庆祝。”
杜荷笑着问道:“爹,你也以为孩儿做错了?”
“不是错了,是大错特错!”
杜如晦冷声道:“天下谁都可以有亲情,唯独帝者无亲,霸者无情,尸山血海铺就漫漫帝王路,从来不止是敌人的,也包括自己血亲骨肉的,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孩儿自然明白。”
杜荷将御史服又穿在身上,手掌扶着獬豸冠轻轻戴在头顶,轻声道:“但孩儿更明白,兄不兄、弟不弟、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俱在一场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变。”
“那个东西,就注定了这一切!”
杜如晦指着龙椅,沉声道:“若是帝王有情,陛下就走不到今日的地位!”
“若是帝王无情,陛下更走不到今日地位!”
杜荷语气斩钉截铁的说着,看到父亲挑了挑眉,继续说道:
“若太上皇在大唐一统、觉得当今陛下已无价值时,以皇帝名义,用斩首行动击杀当今陛下,剿灭当年的天策府,敢问父亲,今日陛下还有可能做到那张椅子上吗?”
杜如晦面色一白,好似想到什么一般。
杜荷叹息道:“若是帝王无情,太上皇应该那么做才对,可太上皇没那么做,所以才有后来的喋血玄武门,才有了囚禁太上皇于弘义宫内,其父有情,其子不孝,我以参太上皇之名义,谏言陛下不孝之罪,有错吗?”
“你个臭小子——”
杜如晦张了张口,却被怼的哑口无言,愤愤然的甩了一下袖袍,低喝道:“以后这种话不许对外再说!”
“孩儿自然明白。”
杜荷轻笑一声,跟着杜如晦并肩朝着外面走去。
杜如晦突然开口又说道:“既然你心中对当今陛下不满,何必做这御史中丞?若是天下官吏都如你这般想,大唐还能不能迎来太平盛世?”
“其他官吏怎么想,我管不着。”
杜荷耸着肩膀道:“但我作为御史,有觉得文武大臣,甚至是陛下做的不妥的地方,就应该说出来,他们改不改是一回事,我说不说是另外一回事。”
“以孝之名参奏,天底下就你这个御史敢做!”
杜如晦脸色拧巴道:“为父是担心啊,你这脾气比为父还要倔,是得改一改了。”
“世间爹娘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杜荷偏头看了一眼老爹,轻声道:“父亲,孩儿今日只是以言正君,告知陛下孝之一字而已。”
杜如晦忧心忡忡道:“但那是陛下——”
杜荷摇头沉声道:“正因为他是陛下,我是御史,所以才要以言正君,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身不正何以齐家,家不齐何以治国,国不治何以天下平?!”
杜如晦刚刚迈出的脚步,忽然一顿,望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怔然出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刻的杜荷,和以前的纨绔少年,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最关键的是,自己竟然还说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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