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因为脸上发烫得厉害,白沐莞感觉不自在,语速也颇快:“殿下幼时信口而言,臣女早已经不记得了。再者表姐才貌双全远胜于我,殿下应当珍惜眼前人,这种玩话若被表姐听见该恼了。”
“她若是肯恼我,我倒不会这般对她。”说着宇文晔轻叹一声,这话白沐莞现下倒是没放在心里。
说来也奇怪,那句玩话竟然令少女心中涌起异样的热潮,不过很快被她的理智冷静给击退。但他们年幼时就曾相识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那几年漠北战况危机,天玺朝边关疆土摇摇欲坠,白展毅请旨将妻女送回京城求一份平安保障,皇帝欣然应下,仝皇后还时常召见她们母女进宫小住几日以示恩宠。那时她和宇文晔年龄都还小,孩童无需太顾忌男女大防,仝皇后常让他们一处玩耍嬉闹。
往事可待追忆,今日他们终于重逢自是欢喜。
宇文晔主动说:“我陪白小姐走走。”少女点头含笑。
湖边上一对璧人,两道剪影并肩同行。
白沐莞沉默半晌打破宁静:“殿下命王总管亲自替我拾掇住处,又安排人手帮忙归置我带来的行李,我满心感激不知何以为报殿下的体恤恩典?”
“往后私底下你别再一口一声殿下!在白姑娘这样的巾帼英雄面前,我哪里敢以储君自居,我姓宇文,单名一个晔字。”宇文晔眉心未动,一本正经,不见半分玩笑之意。
却见她忙不迭摇了摇头:“殿下抬爱,无非是首次告捷,况且大多还是家父和军中将士们的功劳。臣女这个先锋被一众亲兵团团围在中央保护着,名不副实,说来着实惭愧!倘若以后臣女能独自领军立下战功,上不负皇恩下不辱家门,那时才能勉强配称‘巾帼’二字。”
她三言两语几句话,不刻意奉承也不胆怯回避,不骄不躁。大胆言明将来渴望领兵出征独当一面的志向,鸿鹄之志绝非寻常闺秀可比。
这席话让宇文晔的眼角眉梢皆有笑意。他身边多是趋炎附势、谄媚讨好之人,何尝有过这种平淡而真切的交谈?所幸白沐莞与幼时一样坦率真诚,不故作矫情惺惺作态也不刻意献媚于他,果然与众不同。最重要的是她一腔志向不屑安于闺阁,别人或许觉得离经叛道,落在他眼中却认为难能可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越是聪颖出众越是胸怀大志,日后他越要尽力提携。他是未来的天子,他身畔除了千篇一律的幕僚谋士,他更渴望才华横溢的红颜知己。他从来不会看轻任何女子,譬如他的庶母,荣宠不衰的辰贵妃,那就是一个耀眼至极的女子辅佐过他的父皇。想至此,宇文晔静静收回思绪,他和眼前少女来日方长。
“我记得白姑娘还未及笄,说来尚是幼女。以后你不妨还是唤我‘晔哥’,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相处。”说话间,宇文晔双眼如同黑曜石闪亮极了,眼中闪过炽热的火苗,只奈何白沐莞还没敢察觉他的心思而已。
听闻这话白沐莞第一反应自然是摇头不肯:“不,如今我们都已长大!您是太子殿下,世间礼法尊卑分明,沐莞不敢失礼。”
“我们算是打小相识的朋友,私底下不论君臣礼法,只谈君子之交,坦诚相待即可。”说着他向前迈了一步,刹那间两人挨得更近,燥热的空气仿佛灼烧着年轻男女的胸膛。
宇文晔始终低头凝视她,一字一句都仿佛敲打在彼此的心上。
白沐莞本是天生活泼爽朗,不愿拘于俗礼的性情,见他如此认真执着,她也就从善如流唤道:“晔哥。”
其实她尚不自知,当这声不咸不淡的晔哥喊出口时,她年少悸动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这样快过,冥冥之中注定她今后要与他痴缠一生。
怎料到他抚掌而笑,激动得一连说了三声好。素来隐忍自持情绪不外露的人,此时展露真心笑容像个孩童:“你有小字否?我可不想喊你什么白姑娘。”
白沐莞如实摇头。
略微沉思片刻,宇文晔再次声线上扬说:“古有美人兮,莞尔一笑,倾国倾城。你天生喜欢笑,笑容又极美,往后我唤你‘莞莞’可好?”
“莞莞……”白沐莞轻念一遍,心中一暖,又暗暗生出小小的欣喜。她何德何能,竟然有幸让当朝储君为她起表字小名。更何况“莞莞”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时,分明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温情美好,让她喜悦不已。谁道帝王家皆薄情?她此时只觉表姐嫁了一位极其温柔和善的夫婿,哪怕他身份贵重无匹。
宇文晔今日的笑容根本止不住,压抑多年的情绪也如开了条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复又道:“不如我先陪你去青云阁,顺便再让人添置些小姑娘喜爱的首饰头面。”
白沐莞也甜甜一笑,颇为受宠若惊,口中由衷说:“臣女多谢殿下厚爱。”
宇文晔兀自挥挥手,正色嘱咐:“你私底下不必再称自己是臣女,你就是你。一应繁文缛节,我们之间皆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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