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燃尽最后一口气,吐出灯芯,无声落寞的沉溺下去,化作最后一缕青烟由风而逝。佛曰万物皆空,只此时看着残灯漏烛,想起龙阳寺的灭顶之灾,心下有如被千万虫蚁噬咬。他并非苟且偷生之人,佛门子弟视死如生,不存忌惮之心,若他能与龙阳寺同生共死便也是功德圆满了。
屋门被轻轻推开,小沙弥一个旋身,对上来人,不由得一惊。并非那日安置自己的彦施主,也非初做招待的七凤施主,这女人面极善,脑海中人影风驰电掣般一一闪过,复睹来人,心中大惊,竟是那天观音大殿中的女施主——鸠真住持言中的帝王落雁人间罗刹,更是那后半晌派人送香火钱的女施主。要是没有那香火银票,没有那落于银票之中的几行字,自己和主持现在只怕也做了轻魂一束。
“夫…夫人。”小沙弥张口即结巴了去。
“我姓楼。夫姓司徒。”楼明傲微一点头,纠正了道。
“楼施主。”小沙弥招呼了一声,即让出了道,目光扫了一眼鸠真,自己退到最远的角落里蹲下,以两手堵住自己的两耳。这一举动被楼明傲看了去,心里暗道,这小沙弥倒是聪明伶俐的人,无需点拨即透。
鸠真此刻不再诵经,沉静片刻,转动了僵直的身体,面向楼明傲,并未出声。他发须皆白,乍一看去仿若太白先人。楼明傲初是这样想,可又想及道佛不一家,不能平白混淆了人家,实乃大不敬。
她垂眼扫了鸠真面前的空位,只道:“我可以坐吗?”
鸠真出家人做久了,实在不适应这般直来直去不兜圈子的女人。空眨了眼,答不出一个字。楼明傲莞尔一笑,临桌坐下:“出家人木讷,这我知道。我原先也认识个出家人,他说不出话实则是在想要如何答应。拒绝的事往往都是关乎教义原则,他是想都不想即拒绝的。”
鸠真深眸如潭,平静的望向楼明傲:“那位僧人可是我徒……法慧。”
“是啊。”楼明傲就着茶点了头。
“你怎知我二人关系匪浅。”
“我与他论道时听说鸠真云游四海时曾经为他指点迷津,还收了他为弟子。法慧一直很崇敬你。”
鸠真微蹙的眉头似乎因法慧二字渐渐舒展而散,眼中随即映出了法慧的身影,那抹欣慰骄傲全然流出。法慧是他一生中寻到最有慧根的孩子,他一眼望去便知那孩子是修了六度之行的菩萨,众生之上首。无需他人引善,他已是为善,是身负诸罗波密,以求引渡万生而来,终是要成佛利生。他这个师父实以他为傲。他一生可无修为,但佛门绝不可少了法慧这脉善根;他鸠真可以功德不满,但法慧,纵是他无心成佛也由不得他自己的心。冥冥之中,一切皆是佛祖的旨意。
楼明傲眼前亦浮现了法慧无欲无求的笑容,世间再找不到比那更纯净的笑意了,看着他方明白我佛慈悲的意境。就是那么一个人能用轻易的一个动作,甚至于一个眼神,引恶鬼从善,渡世间万苦。
鸠真从袖中取出那张银票,缓缓摊开,银票中赫然显出女子洒脱的笔迹——“法慧云游至此,难逃一劫,夜二更,会于普陀山下,为其化解。”楼明傲亦抻脖子探看了几眼银票上的字,洒意笑了道:“也只有以法慧的安危诓骗老和尚才奏效,否则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会出龙阳寺吧。”那****,法慧由小沙弥相伴,出现于普陀山下,却只遇到暗中等候许久的彦慕,再以后便被带到此地,直到转日龙阳寺一事传来,方明白自己被那一纸胡言诓骗了,不过也确是保住了凡命。
鸠真微微看向楼明傲:“施主怎知……我徒法慧命中一劫的事情。”
楼明傲并不知道什么劫难一说,方时情急提笔,这时更添了惊讶:“什么劫难?!”
“与我佛之劫,与尘缘之劫,概为一劫,一大劫。”
楼明傲摇了摇头,忽道:“原来……不止我由劫,法慧也是有劫的。”
此言一出,鸠真微微怔住,复抬眼细细打量了楼明傲的眉色,喉间微颤:“原来……竟是你……”言罢鸠真轻阖了眼,他这一生从不为人算天命,却唯独对法慧,爱徒法慧,他不惜破戒逾规,以断二十年阳寿的缺损为其算卜天命,得知其命中大劫。其劫并非由自身而启,其命中所结一女子,卿之劫只法慧能破,他破了便是开启了自己命中的劫数。多年前自己的话仍然挥之不散“很多年后,你会遇到一个来求你躲过劫难的女子,你若助她,她便会成为你的劫难。”只是没想到,法慧已然开启了这一劫难,他明明知道这是劫难,还是亲力亲为,果真生来即是菩萨,他决定了遁入空门,便一心求渡苦世,将自己的一切皆视为世外之物。罢了,由他去了,命格如此,释迦牟尼方需历经数难得以成佛,更何况他法慧呢?!命数已起,绝非人力物力可以改变的。
鸠真长嘘了一声,此时真相大白,法慧此时并无危难,只是这女人诓骗之语,心中再无放不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