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里时,已经夜幕低垂。
沿途的街道上星星点点亮起了灯,一盏接一盏,如若天上的星子,宁静而详和。四周传来幽幽的香气,炊烟袅袅。酒肆饭馆已经热闹异常,传出欢笑声不绝于耳。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阵喇叭铜号,定睛看去,一行人穿了吉服,提了红灯,吹吹打打的抬轿前行。胤禛唇角含笑,拉了永瑆侧边而站,让迎亲的队伍先行过去。
“永瑆。”他似是感慨出声,“这一派太平繁华,你心中有何想法?”
“想法?”永瑆倒是愣了一下,“皇阿玛治国有方……你干嘛瞪我?”
“皇阿玛曾经说过一个故事给我听。”胤禛背了双手,又向后退了两步,“那时候皇阿玛还是皇子,甚至还没有封亲王。那年在元妃宫里玩的时候,世宗皇帝问皇阿玛,他的志向是什么。”
“元妃?”永瑆挑眉,“先帝哪里有什么元妃?好像只有太祖有位元妃……好,你继续。”他在收到胤禛一记杀人的目光之后,识趣的闭上了嘴。
“皇阿玛说,他要做一名画师。”胤禛露出一抹笑容,神色微有些迷茫,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画师?”永瑆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皇阿玛想做画师?那世宗皇帝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他?”
“世宗皇帝也奇怪,于是就问皇阿玛是什么意思。”胤禛抬了眼,看向夜色渐浓的街市,“皇阿玛当时还是少年,只见他快步跑到宫殿门口,指向外边的天空,大声道:‘以江山为纸,以为我笔。我要做一个绘出大清盛世的最伟大的画师!’那时他气宇轩昂,意气丰发。正是因为这段话,世宗皇帝才在秘密立储的时候,立下了皇阿玛。”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啧啧。”永瑆感叹几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惊异地看向他,“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想要那个位子,就是想做一个超越皇阿玛的画师吧?”
胤禛点了点头,心中翻腾。
这一路回京,看到无数民众。有贫穷的,有富有的;有幸福的,有痛苦的;有快乐的,有悲伤的。彼时自己的雄心壮志再度浮上心头,他要将一个强大而富裕的清帝国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耕者有其田,商者有其铺。
人人得安居,家家闻笑语。
他要他的臣民都能够过上好日子,为此,他哪怕背上暴君的名声,也在所不惜。只是,云钰的死给了他太大的打击。
他刚愎自用,他听不进别人的话。
他疑心过重,他不能轻易相信一个人。
他害怕失去,到头来,却是自己亲手将最珍视的人推入死地。
于是他没日没夜的工作,批阅奏章,希望借忙碌忘掉那些甜蜜的过往……直到附在了孙子的身上。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这句话,是让自己放弃寻找么?胤禛慢慢地,慢慢地握紧了拳。
如果放弃寻找云钰,以自己对弘历的了解,再加上这永琰原本的受宠程度,他可以再次登上皇帝的宝座,成就自己的梦想。
但是……如果放弃寻找云钰,如果放弃……
胤禛的指甲狠狠掐入手心,心中似乎有什么被割开。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已经负过一次,即使一辈子也找不到她,那也要找。
这是自己欠她的。
无庸置疑!
于是,他缓缓转了头,看向一边的永瑆:“如果……如果我找不到她,你便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可好??”
“她?”永瑆拧了眉,不解道,“你要找谁?”
胤禛并没有回答,只是快步往宫禁而去。天色已晚,再慢些,恐怕宫门要下钥了。
两人便在下钥前赶进了宫。
方才过神武门不远,嘉贵妃便差了人来请二人过去。踏入长chun宫的门槛,胤禛便见嘉贵妃一身盛装,笑吟吟地在门口迎接他们。
有什么喜事不成?
胤禛心中暗自揣度,却也不曾显示在脸上,仍旧打了个千儿,口中道:“给额娘请安。”
而永瑆则要显得随意许多,上前打量了嘉贵妃半天,突然开口:“额娘,是不是一会儿皇阿玛要来?”
嘉贵妃一脸疑惑,挑眉道:“怎么这么说?”
“您打扮的这么漂亮,难道不是因为皇阿玛要来么?”他围着嘉贵妃转了好几圈,惊异道,“额娘,您确定您真是我额娘?您不是刚选进宫的秀女假扮的吧?”
“嘴甜的能把人腻死。”嘉贵妃笑着拍过他的脑门,道,“快进来吧,特意嘱厨房煮了你们喜欢吃的菜,给你们接风。”
室内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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