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某一处谁都看不到的地方。
太阳已西斜了。
该来的吊客还是没有来。
——你知道有的吊客可以不来,有的吊客最好别来,而有的吊客却是一定要来、不来不行的。
仗剑山庄江湖的圣地,是一切纠纷的调解者、一切事务的处理者,它不能不派人来。
仗剑山庄的庄主们是江湖人选出来的长老,是正气、公理、侠义的化身,他们不能不来。
主丧官在堂外唱道:
“仗剑山庄波庄主、方庄主,水庄主到——”
碎儿不出声的吁出一口气:他们终于来了。
她已经知道那晚鬼火带来的消息,已经知道魏无忌的死绝不简单。她的所有困惑和猜疑也只有去和他们商量。
但不管她有多少话想说,只能等他们向魏无忌的灵牌致完礼之后。
终于香也上了,头也磕了。主客也落座了,新当选庄主的水心珠儿温和问道:“可有什么事是我们帮得上忙的?”
“有!”
一个人大声道。
这个人是小蒙儿。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没有人想到是她。她纵是魏公子生前最亲近的奴婢,也终只是个奴婢,有什么必要赶在碎儿的前面开口?
小蒙儿探手入怀,取出一封信:“公子知晓自己有危险后,便封此书信。着蒙儿出事后递交各位庄主,请各位庄主作主。”
水心珠儿讶然,任波纹去接那封信。一边却先看了碎儿一眼。
碎儿已经没有血色的脸,竟然更白了一层。
难道她事先也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魏无忌想说什么话,连他至亲的妹子都得先瞒过?
波纹将信展开,一扫。“噫”了一声。却不说话,只把它递给了方十三。方十三与水心珠儿同将信细细一读,也不由显出些诧异神色。水心珠儿柔声念道:“善骑者堕,善泳者溺,纵祸出奇门,生死命数原不过俯仰由天,无甚可说。惟弱妹碎儿,素性腼顺、讷不善言。所倚无非余一人,余若有万一之事。实不知弱妹茕茕一身,更能托何人?因思虑再三,筹之惟有一计,千祈仗剑山庄各庄主主证:倘有哪位英侠能报余血仇,弱妹终身与余山庄即俱托之。或苍天垂悯,借各庄主福祉,余此心愿得完,则九泉之下亦可含笑矣。魏无忌顿首。”
碎儿失血的双唇张开了些,却说不出话。
小蒙儿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她。她为什么不敢看她?
波纹沉吟道:“魏公子之遗愿,我等自然要竭尽全力完成。”
水心珠儿迟疑道:“碎儿姑娘……”
碎儿苍白的手指紧攥着苍白的麻衣,平静道:“就依哥哥的意思吧。”
沉璧阁,春日轻寒。碎儿凭栏默立良久,问道:“小蒙儿呢?”
“还在灵堂支应吧。”小鱼回道。
“着她过来,我有话问。”
小鱼应了一声,便下去了,碎儿又倚着青棠莲心栏自顾出神,谁料一阵寒风扑簌簌吹下一片早开的桃花来,更将晨露吹成一片迷雾,碎儿先前贪凉新换的春衣竟有些抵受不住,机伶伶打个寒战。
“漠漠春寒凭谁诉,点点飞花为我愁。”花影里忽有人曼声吟道。
碎儿神色不动,漠然问:
“谁?”
花枝一动,出来一位峨冠玉带的公子,容颜妩媚如女子,落花随风在他足边微打个旋,他优雅俯身拾起半朵,眼望碎儿,手将落红在唇边轻触,珍重收入袖中,又将徐青藤兰草的雪白折扇轻轻在胸前一摇,方吟道:“东风冷,迷雾浓,千难万阻何忍辞,愿护碎红此袖中。”
碎儿双眉微蹙,尚未开言,小蒙儿已来到阁下,拍掌讶道:
“氓公子?这不是蚩蚩的氓公子么!氓公子也为我们家公子来了?”
“他不是。”一个又清又娇的声音道。
碎儿微笑:“谁?”
那人不说,却亦曼声吟四句道:“斯其柳兮,既婉且馨;斯其柳兮,何以煎我心。”
蚩蚩的氓的表情原就像偷糖吃的小孩被当场捉住,一听这四句,就好像嘴里满满一口糖都变成了醋。
倩影轻移,树后转出一妙龄女郎,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幽花未艳,肌肤致致玉生光,颜色柔媚,光彩射人,向蚩蚩的氓撇嘴道:“好啊,人家死了当家的,你却是安心来调戏遗孤的。既有了‘碎红此袖中’,想来是不必再抱怨什么‘煎我心’,担心什么‘道阻且跻’、‘宛在水中坻’了。”
蚩蚩的氓长叹——那口醋估计也借机叹了出来——:“柳柳,你岂不知我……”
碎儿已索然道:“两位有私事讨论,可否换个地方?”
柳柳瞄她一眼,神色一闪,一跺脚,飘身远去。
蚩蚩的氓恨一声,匆匆向碎儿施礼道:“姑娘见笑,小生之心实可鉴日月,容后再剖。”也便匆匆追去。
他没有追上柳柳。
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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